元坤的声音冷冷地从昙衫的背后响起。
昙衫慌张地回过头,只见元坤阴沉的脸就在眼前。
“你刚刚在说些什么?看看我这些下人们,为什么每一个都对你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
“没……没什么事!”
昙衫就像遇到猫的老鼠般,那放肆的态度霎时收敛许多。“我、我只是找他们来问问,你喜欢吃些什么?”
“我喜欢吃些什么?”
元坤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的目光跃过了昙衫,看见那些哭丧着脸的太监、宫女们,个个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
昙衫感觉到元坤怪异的视线,他随即也转过头去看那些可怜的太监、宫女们又沉默了下来。
“打听我想要吃什么,是想毒死我吗?”
“没——没的事!身为你的下属,应该知道主子的喜好嘛!”昙衫慌张的扯开笑,“我怎么敢犯下这种滔天大罪?”
这下真的糟了!
他原本是想从这些下人口中探听元坤的一些把柄,好告诉太子以禀报皇上,惩罚这个宫中的毒瘤……
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重回太子的身边。
“昙衫,你太放肆了!”
元坤怒气冲冲地吼着美梦破碎的他,“虽然你是我皇兄送给我的赠礼,可本王也容不得你在此放肆撒野!”
“我……”他哑无言。
“今天本王非得好好的惩治你不可,免得被别人笑话本王管人不严。”
“啊!”
昙衫叫了一声,他瘦弱的身子被元坤轻松地提起,往元坤的房间大步迈去。
“干什么?放……放我下来,喂!放我下来!”
他拼命在元坤强壮的臂弯里挣扎着,可这些如蚊纳般轻微的软弱抵抗,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你……你要做什么?”
昙衫的脸刹那间失去了血色,宫中的人都传言,五皇子捷月王生性放荡,男女通吃,喜怒无常;现在他这一把将他抓起,是不是代表……
“怕我把你杀了吗?”
元坤冷笑地看着他,这小魔鬼,修佑送他来,果然不安好心眼。
他将昙衫翻转过来,趴在自己腿上。“你放心好了,我不可能杀你!”
“那……那你要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啊!”
元坤唇上的笑意未减,但眼神却足以冰冻人心,“倘若我一怒之下杀了你,不正好如太子所愿?杀了太子腻了的玩物,对我有什么好处?”
什么?
昙衫瞪大了眼睛,无法置信地看着他。
太子殿下玩腻的玩物?
修佑……希望元坤杀了他?
啪啪啪!
正当昙衫陷人沈思之际,元坤重重地在他的屁股上打了好几下。
“你在干嘛?”
昙衫想要从元坤腿上挣脱。
这算哪门子的惩罚?
“你不是说明年行了冠礼以后才是大人吗?”
元坤一边说着,落在昙衫屁股上的手仍用力地打着,“小孩子做错事,就要用小孩子的惩罚方式!”
“哇——”
那一个炎热的下午,昙衫的哀号声不绝于耳……
* * *
傍晚时分,京城闷热的空气中飘了一丝雨水的湿意,果真过不了多久,在入夜后下起了倾盆大雨。
漆黑的夜里,雨滴的声音在寂静的鼎雅殿里回响,显得格外大声。
这样烦闷的夜里,昙衫根本无法入睡。
“为什么不要我了……”
昙衫低喃着,枕头早已经湿了一片。
修佑的笑容,修佑的声音,修佑的一举一动……
他怎么能忘?他怎么能只是从雪泽合到鼎雅殿这样短短的距离,就这样忘了他?
就这样……轻易地舍下这段记忆?
如果把你送给捷月王,你觉得我皇弟会怎么样?
那一天早膳,遇上了元坤之后,修佑说出了这样的提议。
他只是猛摇着头拒绝。
虽然他入宫没多久,可是捷月王放荡的行为,可是恶名远播;与其待在危险的地方,倒不如安安稳稳地待在修佑身边。
修佑笑了,那一抹有些神秘的笑容,让他心醉。
我怎么会舍得把你送给他呢……
这个赐给他所有荣华富贵的男人,在他的额上烙下一吻。
然而,修佑唇边的那抹微笑,直到他被丢入木箱之后,他才恍然大悟……
这个皇宫果然不是他这种人可以生存下去的地方。
他无处可去,那么只有死肯接纳他了。
昙衫的微笑显得凄怆,放置在桌上的烛火,因为门被打开的关系,在风雨的吹动下,狂乱地摇曳着……
* * *
皇宫中的碧玉湖,原本是宫中皇族最爱来此游赏的地方,不过今夜细雨绵绵,除了每个时辰来巡视的卫兵以外,碧玉湖是一片漆黑。
在偌大的皇宫中,此时还有一个人没睡。
烦人的侍卫,大概还傻傻地守在鼎雅殿,完全没发现沿着屋檐溜走的他。
元坤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十分突兀。
“呼!”
他深深地喘了一大口气,自言自语地道:“终于摆脱了那群蚂蚁。”
在这种细雨绵绵的夜里,他总是难以入睡。
对,自从玄瑛走了之后——
“咦?”
突地,他一眼就看见漆黑之中摇摇晃晃的白色影子。
“他又在搞什么鬼?”
元坤皱起了眉头,连忙一个纵身,跃到树上,往昙衫行走的方向跟去。
以元坤敏捷的身手,他很快地便跟上了往碧玉湖方向前进的昙衫,他正想叫住他,但——
噗通!
“啊!”
元坤惊呼一声,昙衫投湖的动作实在太过突然,让他来不及阻止这一切——
* * *
好冷。
碧玉湖的湖水湿透了他破碎的心。
他是没有人要的,被丢弃的……
就算是死在这里,也没有人会替他感到悲伤。昙衫逐渐模糊的意识,悲哀地想着这一切……
“快去准备热水、姜汤!”在寂静的鼎雅殿中,元坤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突兀。
“殿……殿下?”
“还杵在那里做什么?快去准备干净的衣服!”
所有人都被元坤的举动吓得一愣一愣的,元坤不是好端端地在床上睡吗?怎么这会儿从外头抱着湿濡濡的昙衫进来?
“你给我撑住啊,我可不准你死在我这里。”元坤将昙衫放在床上,开始动手解下他湿透的衣裳。
“为什么……救我……”他困难地吐出这几句话,湖水的冰冷让他虚弱无力。
元坤因为昙衫的这句话而停顿了一下。“是啊,我为什么要救你?”
元坤的唇瓣浮现了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苦笑。
他拒自己于千里之外,死也不想在鼎雅殿里生活,只一心为修佑情愿了断自己的生命。
就像某人一样——
他快速地将湿衣褪下,让宫女替昙衫换上干净的衣物。
“或许是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在我面前了结生命吧……”他将湿衣放在桌上,一阵淡淡的花香钻入鼻中。
他离开了寝房,外面的雨仍独自下得漫长……
第四章
经过了几天的阴雨绵绵后,阳光总算露出了面,仿佛所有痛苦、伤痛都离鼎雅殿远去。
“殿下,听说春华园最近进了几个曲儿唱得不错的小妞哩!”
“嗯,春华园啊……”
元坤搔了搔头,他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好不容易一个月过去了,终于可以不用再过那种被禁军监视的生活,怎么可以不找些乐子呢?”
阿顺在元坤的身边怂恿着:“走吧,半天,只要半天……咱们可以易装之后再出去。”
他的确已经很久没有放肆的享乐了。
这一个月来,他每天都过着与枯燥的经书为伍的生活,都快要变成木头了!
还好那天雨夜里,禁军没发现他溜出去,还救了那个傻瓜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