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刻意压低了嗓子,他一辈子没向谁道过歉,说出那三个字,可是比掏出五百万现金艰难一百倍。“我……可能是过分了,如果那些行为令你难受……我只能说抱歉……”
“你……你知道弄错人了?”她轻咬嫣唇,微蹙黛眉,偏着头望进他浮现些许悔意的眼底,柔声却失望地问:“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发现?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我……唉……”道歉实在不是他的专长,翟昊晖不知所措地抿抿嘴,幽幽地叹气,又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什么都不必说了。请放开我吧,让我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倘若你真的觉得亏欠,放我走这是最好的弥补。”
见他不放松,她以另一只手来分开他的紧握。
“你……你不怪我?”
他惊讶她平静的表现,换做别的女孩,不早哭天抢地、寻死觅活了吗?她的脑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难道,一向被女人团团围绕,高捧在云端的人中之龙如他,对她而言仅是不起眼的草芥?若真如此,无非是他自信自尊的莫大打击!
“方曼骞,你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你可以索赔,随便你开一个数字,只要你说的出,我就做到。”
“对不起,你把我当成那种女人了吗?哼,我失去的,不是金钱可以计数,你可以拿你的心,你的真感情来抵吗?这根本是笑话,对不对?”
她凄楚的苦笑,透出无与伦比的绝望,她受伤愁怨的眼神,触动他坚若钢铁的强硬心肠。
这是第一次,翟昊晖感觉心被细针扎痛的滋味……
酸酸的疼,扯着他的神经,揪着他的心魂,好难受。
“那不重要,很多东西没了就是没了,再多的怪罪怨怼都无济于事。”
她低敛眉眼,不愿他看见强忍的泪,心里知道自己失掉是什么都补不回的,方曼骞心中已经做好永远远离他,一个人慢慢疗治伤口的打算。
“曼……曼骞——”他困难地叫唤她的名,重新握住她冰冷小手。“我——”
“算了!我都说算了!你有完没完?”她委实不耐烦他的欲言又止,甩开他径往前疾走。
方曼骞的心在揪痛!她盈满眼眶的泪,几乎管不住要溃散崩解……
这个人平常呼风唤雨,怎么该说好话的时候,连一句简单的安慰都挤不出来?
罢了!她能期望什么?一个惟我独尊的大人物,怎么懂得什么叫心痛?
“别这样!我其实是很……”他还是放不下身段,积满一肚子好话,却拼凑不出合逻辑的句子。“很怎么样?”她勇敢地以泪眼迎向他。“很抱歉?很过意不去?很内疚?够了!翟董事长,像你们这种人,除了钱钱钱,还有什么是你们觉得不得了的大事?对,你只是睡错了一个女人,了不起赔钱嘛!反正你有的是钱不是吗?”
她抹着流泄不止的泪。
“可是,我不是那种女人!我的感情、我的身体只想给我最爱的男人,只有最爱我的那个男人,只有他,只有真爱才够资格获得我的心和我的贞洁,告诉你——翟董事长,你不必赔我什么,因为我从没想过要拿它换钱,换礼物。你懂不懂?!”
“别说了——我懂。”
他终按捺不住,她的泣诉彻底溶掉他的冷酷,展臂搂她入怀,翟昊晖难得的用心坦诚。
“我真的懂,懂你的意思。现在,你和我的心情思绪都很乱,说什么都不对。不如让我送你回台北,我们暂时先回到各自的岗位,彼此冷静,再好好想下一步。好吗?”
“送我回去,愈快愈好,我想回家……”她靠在他怀中,这番话终于让她放松紧绷,安心哭出内心的委屈难过。
☆☆☆
“昊晖,好消息!”
带着纷乱的心情回到办公室,椅子尚未坐热,寇哲维兴高采烈奔到他面前。
“追踪到一条最新的线索,根据可靠的消息来源,小秋现在在日本,那笔钱被她男友拿去开电玩店,但好像也没成功,如果耗干钱财,我相信在日本她也混不下去,最后还是得乖乖滚回台湾……”
“再说吧!”翟昊晖打开电脑,专注盯看荧幕不断跳动的股价行情,文不对题道:“是谁家财报有问题?今天是怎么?吃了泻药跌成这德性?”
寇哲维挨近电脑,看了几家主客户的量价变化,沉着道:“不意外,我们的研究小组早料到这走势,手里的货已分几天慢慢倒得差不多,我们很安全啦!”
“那就好。”翟昊晖眼睛始终走在电脑上,指挥若定交代。“这几天,多盯着点,不要错过谷底补仓的时间点,我要昊锴今年的绩效继续蝉联第一!”
“不必你交代,那一群领高薪的经理人会看着,不会让你错失入货机会。放心好了,昊锴第一名的宝座已经坐得稳稳,刮台风也刮不倒啦!”
寇哲维信心十足。“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就连你头痛了三年的人物,不也给你挖出来了?”
“嗯……”翟昊晖听得心不在焉。
“你说,真逮到她的话,该怎么治?啧啧,这白痴女人搞不清状况,根本是七月半鸭子不知死活,翟昊晖岂是她随便骗着好玩的角色?我看啊,逮到她的话绝对是死定了,就算不要她赔双倍,上法院告她诈欺盗窃,也够鸡飞狗跳……”
“……哲维,你先听我说——”翟昊晖打断他仿如邀功的长篇大论。
“我觉得,与其花那么大的心思去追究这件事,还不如多注意眼前这个市场行情,抓对趋势,获利是几十个五百万,比较投资报酬率,抓到小秋显得微不足道。不是吗?”
“你?你今天吃错药了?”寇哲维不解看着他。“以前你不是一提到小秋就咬牙切齿,说丢钱事小,丢面子事大,还誓言天涯海角都要逮到小秋,非要她给你个交代。怎么现在听你的口气,好像打算一笔勾消?”
“这……说起来很复杂……不知怎么说才好。”
他叹口气,甩甩头,脑海又想起方曼骞斥责的话语——你们这种人,除了钱钱钱,还有什么是大不了的大事?
仿如大雷轰顶,他彻底被她的激烈控诉打醒,想到一个人的漫长生涯中,除了名利金钱的追逐,应该有比这更值得期待的无价之宝,例如——真金不换的爱情。
“喔?是跟方曼骞有关吗?”寇哲维黯下神色。“我听杂志社的人说,截稿那晚,她下楼去拿稿就没回来,好像是你把她带走?该不是真的吧?”
“哲维——”他抬起头,定定沉吟片刻,看着好伙伴的眼眸,认真问道:“我问你,你务必老实回答……”
“拜托好不好,你这样让我好紧张——”寇哲维不安地搓着双手。
从来,他没看过翟昊晖眼神充满焦虑浮燥。堆积着抑郁难解的愁云,通常是困在感情深井的男人才有的症状。
不会吧?过去只有女人为他形销骨毁,这会儿是哪个女人克到他了?
“哲维,你说——”他舔舔唇,艰难地吐出话语。“你是不是也喜欢曼骞?”
“也?什么叫‘也’喜欢?”寇哲维脸色更难看。“你——你要什么人没有?何苦……你明知我从来都认定她不是小秋,而且对她很欣赏——”
“我们上过床了,结果,发现她是处女。”
翟昊晖一字字清楚道。只一句话,够说完整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