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承只好将盘子推到一旁,撑起脸颊懒洋洋地靠坐着。
“小刚,你知道我在跟小琳交往吗?”
一口饭菜差点喷了出来,小刚高兴地回问:“真的吗?太好了。”有着幼鸟离巢的心情,欢欣鼓舞地说道:“太好了,小琳真的是个好女孩吧!很高兴能看到你终于对人有兴趣了。”
阿承除了要说这件事外,他还有个小疙瘩得问清楚。
“你不是喜欢小琳吗?”
“嗯,喜欢呀!可是我也喜欢你呀!”
哇!真是一个大公无私、直言不讳的家伙,被堂哥以外的男性对他这么说,阿承瞬间有被吓到的感觉,他有点不好意思羞赧地回道:“是、是吗?你还真像是耶稣呢!”
“哈,阿承你在说什么呀!我哪有那么伟大。”
阿承也笑着应答,看样子小刚大概认为阿承改变了,愿意与他和平相处,当个真正的朋友了吧!
只是隐藏在欢笑表面下的悲凉,阿承仍旧感觉得到过去的创痛还是没有消失,因为在听到小刚态度自然地说着喜欢大家的同时,一个念头很快地跳了出来。
“如果那人也能像小刚这么率直地对我说就好了。”
他还是没有忘怀,依然惦记着过去的美好,与小琳交往的同时他不免会连想到,甚至跟小琳的第一次接吻也令他做了比较,女孩子的身体相当娇小柔软还漫着牛奶般的香气,使人想要好好地珍惜保护着,完全跟记忆中的那人不同,厚实的臂膀、宽阔的怀抱,还有成年男性流汗时惯有的体味,在在令阿承无法忘怀。
那时的他会有那样的感觉吗?想保护我的感觉……阿承自己回答了一个否定的答案,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给人像女孩子般娇弱激起保护欲的感觉,除非两年前的他是个发育缓慢、体弱多病的少年或许就会,可惜阿承记得很清楚,那时的他早就有一七O公分了。
“小琳说她很想念你,改天我们三个再叙叙吧!”
阿承望着小刚开心的脸想着这样的新生活也许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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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承,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又是一周的结束,小琳睁着她的灵活大眼问着,“你家也是在同个县市对吧!那我们可以一起搭车回去呢,而且你也好像很久没回去了。”
阿承点点头,他觉得有没有回去都无妨,因为原本住的地方只有堂哥再也没有别人了。
翌日,阿承与小琳便搭着火车往家乡出发。
摇晃的车身以及密闭的空间,漫着一股他不喜爱的味道,阿承的心里仿佛随着火车的晃动行驶渐渐地不安,在那个往昔居住的城市有着太多令他不堪的回忆,有着太多让他足以窒息的悲怆,老实说,他害怕着再次踏上那块熟稔的土地。
没关系的,现在的自己是幸福的,阿承安慰自己尽量扫除不安。
“你不舒服吗?”小琳贴心地问道。
原本就相当白皙的阿承,如今的脸色可谓为苍白,“我没事,只是不太喜欢车子里的味道而已,你别担心。”阿承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
“对了,我哥会到车站来接我喔!”
“你有哥哥呀?”
“是呀!我哥她可是很帅的喔!”从小琳的语气可以听出她对哥哥的尊敬,她细说着她家里的状况,这一切听在阿承耳中仿如是卖火柴小女孩用着小小火柴棒划出火花来的梦幻。
“那太好了,等下可以好好拜见一下。”
“哈,不过我爸给我哥取了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他叫陈明。”
有种掉到漩涡的感觉,仿佛听到至恨仇人的消息,又如寻获遗失的巨爱珍宝,阿承全身宛若毫无防备地让一道电流窜进,震骇着五脏六腑,瞳孔接近死亡般放大,心好痛,阿承差点掉下泪来,好熟悉的名字,好怀念的发音,那是自己一直不愿回想的名字。
“你还好吗?你的脸色比刚刚更糟呀!”
阿承赶紧制止自己的情绪,告诫自己太多心,那只是同名同姓的人而已,他这样安慰自己。
“我真的没事,放心,快到站了。”
真的没事吗?阿承有点茫然,如果真的没事的话为什么自己的脑袋一片空白,从身体深处缓缓爬升的感觉又是什么?彷若小时候赤脚无心地踩上了一块爬满蚂蚁的饼干,反击的蚁群奋力地叮咬着他,而他只能无力地跺着脚叫喊着不会来的人,狼狈哭闹地逃开,没有人能帮助他。
他像有点丧失语言能力的小孩努力在自己的脑中重覆着没事、没事、我真的没事。
火车终于到站了,阿承登上断头台似地独自奋斗,他要面对的是一个不同的人,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人,他催促着自己坚强点。
出了验票口,视线跟着小琳头颅的摆动来回穿梭,直到上天跟他开了一个玩笑后,霎时,他确信世上果然是有着神明的。
世上不会有这么相像的容貌的。
然后,他笑着告诉自己,那只不过是另一场恶梦的延续。
他不再相信神的存在,因为神对他太残忍了,但,他同时他也相信神的存在,因为这就是神给他的报应吧!他应得的惩罚。
他知道自己犯了错,明明是全身污秽的罪人怎么可以过着奢侈的幸福日子?有着朋友、有着小琳的幸福日子,这是他不该奢求的,所以这是神给他的惩罚。
阿承需要有人扶着他,不然他会倒下去的,在这个众人游走、众目睽睽的地方出糗地倒下去,他好害怕,如果真的倒下去会怎样呢?是不是待会儿就会有着白色的救护车来呢?送他上医院,还是在现场先进行急救处理呢?
呀!不对,那时应该先考虑小琳的存在吧!小琳她会吓到的,那么温柔的女孩,总觉得很对不起她,为什么呢?因为认识她的哥哥吗?以前认识她哥哥的关系吗?跟她的哥哥有那样的关系,结果现在却是跟小琳……
掩盖掉所有的声音吧!阿承如此期盼着,他惊讶自己竟没有倒下去,小琳正亲热地拉着他的手介绍着:“哥,他是我的男友,不输给你吧!呵,他叫做曾启承。”
他会给我一举吗?就像当初那样疼痛的一拳。他应该要微笑,这是那人以前对他说他所缺乏的礼貌,所以,阿承他笑着,露出他认为从出生以来最灿烂的笑容,然后在心底偷偷地对那人问候这么一句:你过得好吗?
我好想你,好想念你,每天都渴望着碰触你,你的体温、你的手指、你的声音,我不会哭的,我知道,因为眼泪在很早前都流光了,现在的我只剩下笑容了,就算是虚假的笑容也没关系吧!……像钢琴演奏的结尾,几个零散的音符所组成的美丽乐章,连音地弹奏着。
他可以坚强地望着他吧!就让我多看几眼吧!神呀!哪怕这会增加我的罪孽。阿承在心里祈求着,战战兢兢地摘下自己种植的罂粟花。
是那副同样的容颜,就如记忆中的一样,如今眼前的脸孔更加地鲜明,阿承觉得又再次深深地刻下了烙印,看样子他永远也无法遗忘了。
他笑着问候着:“第一次见面,你好,我是曾启承。”伸出和善的右手,不自觉地强调第一次见面,他很满意自己的表现。
那是他曾经最爱的笑容,如今阿承又可以再次瞧见,他好满足,真心地满足,从手掌传来的湿热温度,他只能感到内心的不舍与眷恋,然后,招呼打完了,他得离开了,离开这个温馨的时间,这个梦幻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