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是爱错人,像阿荣那样,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的人,怎么回应她的爱?小芳本来会幸福,可惜老天作弄,等到现在的痛苦过去,她回忆起来,自己在罗致昊的一生都是被宠爱的,也许就不会那么痛苦跟不快乐了。」
「我不知道,我不想要爱人,我不想要那种痛苦;也不想被爱,被爱也是负担,自己一个人最好,无牵无挂。」
「你还小,以后看法会不一样。」
「我还小,你呢?你爱雅如吗?你爱你的前妻吗?」
蓝易星对兰很好,是一种很纵容很宠溺的好,可是他不爱被她问到感情的事,这是他的隐私,他没有必要昭告天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要关心这样不知好歹的兰,从她国中毕业,关心她到高中毕业,四年来,自己究竟是着了什么魔?
这样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孩子,一日一放纵她,就会像吸血鬼一样,榨乾他的血,而后毫不留情地飞去。
他不是一个容易动心的人,可是要说他对兰完全不动心,是一种太矫情的说法。他对她是有感觉的,如果她再大上个十岁,他可以用方法跟手段得到她,可是时间不对,他就什么也不能做。
不能有想望,只能默默地关心她。
但是对於这样的她,他也不会给她探试他的机会。
他不讲话,兰就知道,他是在排斥、是在逃避。四年来,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叔叔、一个可以谈心事的朋友,可是他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跟她分享爱情的人。
「不说就算了,何必这样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样子?」她没什么好气。
「阿荣说你是白痴,我倒看你愈来愈聪明。」
「我不是念书的料,可其他一切正常好吗?」
「说到念书,你还要不要考大学?」
「考啦,没考上而已。高中晚一年,大学晚几年,就算哪天等我考上大学,我搞不好也得了老年痴呆症,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了。」
「你要是真想念,我可以帮你。」
「你想用金钱无敌法?谢了,要买学历,我自己赚了钱也办得到,不必麻烦你。」
「不念书你要干嘛?去找工作吗?以前你刚来高雄,就说要找工作,念了几年书,还是要找工作,这样不上不下的,做得了什么事?」
「谢你这么看轻我喔。」兰不愿听他的教训,拿起包包就要走。「还有谢谢你请客,这么多年来吃你喝你,直一不好意思。」
她走了几步,心里没来由的气恼。她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换作别人,说一百句她也不会恼火,可是就是不想给他瞧不起;自己是跟他天壤之别,如同云泥,可是这也不必给他说出来,不是吗?
他追上来,抓住她的手。
「不是这样见外吧?老朋友了说几句也不行吗?」
「放开。」他是情急才抓住她的手,一听到她说,连忙放开,还跟她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她抓着手,刚才他碰触过的地方。
「我说的话也不是有心的,你想工作,可以到我公司,你喜欢画图,给你当设计部门的主管。」
「我凭什么?」
「凭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我不愿意,你想帮忙,我心领了,我自己可以找工作,我的要求不多,只是糊口的工作,我还找得到。」她快步地走向前,几乎是用跑的,然后回过头,对他说:「见外的是你不是我,我什么都告诉你,当你是知己,你却把自己当刺猬,稍微碰一下,全身的刺都张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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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再次回到台中时,小芳已经生下孩子;奶奶的病到了未期,没有痛苦太久便离开世间。
「一个生命殒落,一个生命就诞生。」
罗妈妈把小宝宝抱走,小芳跟兰说了这句话。
「我公公婆婆可疼爱宝宝呢,命根子一样,妈妈说我命算好了,天底下没有一个媳妇像我当得跟太上皇似的,我每天睡到自然醒,让婆婆叫我起床吃饭,吃饱又睡,好怕我哪天一开口说的不是人话,而是猪叫。」
「小芳,你快乐吗?」
「快乐是什么呢?」小芳说:「人生会快乐也会悲伤,这一刻快乐,下一刻悲伤,如此反覆、变化无常,那么快乐是什么?拥有快乐的时间有多少?」
「那你觉得值得吗?」
「值得,我爱过最爱的人,生下最爱的宝宝,不这么做,我到死都会后悔。」
「你记不记得曾要我烧掉蓝易星给我的名片?」
「嗯,那时的他听起来超级怪叔叔的,拜托,他有情妇耶!那是不良中年才会做的事。」
「我听你的话,去烧了它,可是在烧之前,我已经先记住他的名字跟电话了,虽然不太可能,可我就是记住了,现在也还记得,不过我从未打过电话给他。」
「你是不是喜欢他?」
「我也不知道,有时候会想他,遇见他的时候会很高兴,喜欢他请我吃饭、喜欢他听我说话时笑着的样子;我有时候感觉得到他疼爱我,会有想让这样的疼爱持续下去的感觉,这是喜欢吗?」
「听起来很像,可是他大你很多岁,我一直怕你是因为没得过父爱,所以对他产生了移情作用。」
「我没有爱过爸爸,我爸爸也没有爱过我,我只是希望有一点温暖的感觉,蓝易星给我温暖,我就会贪恋他的怀抱,我见过他抱着女儿,心里都会忌妒,我想这也许不是爱,就是像你说的移情作用。」
「蓝易星的条件很优,如果我是你,作梦也想拥有一个这样的爸爸,不过你要搞清楚,贪恋他是当一个爸爸,还是一个普通的男人?」
「我一直偷偷地对他撒娇、发小脾气,我没有这样对别人过。他说我一句不高兴了,我转头就走,他追上来,我心里是高兴的,可是他碰到我一下,我要他放开,他就连忙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我又有点气恼,气他的不是故意,不知道他到底把我当什么?他跟雅如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点要断的迹象也没有,问他什么都不说,我也很生气。」
小芳眯着眼看她。
「你该不会页的喜欢上大叔了吧?」
「他才不过三十七。」
「够老了,拜托,他三十七了,你还没二十哩,他的年纪是你的两倍,还有拖油瓶耶,后母难为喔!」
「你想到哪儿?我又没说想跟他怎样。」
「说这样没想怎样,那想怎样的时候还得了?唉唉,他为什么不再多老几岁?再几岁就可以合法收养你了说。我看他那么喜欢你,当你爹地也好断了你对他不正常的遐想。」
「我哪有对他遐想?」
「你不是忌妒他抱女儿,是不是自己很想给他抱啊?」
「你乱讲!」兰的脸红成一片。「我才不会想这种事,你自己结过婚变坏了,以为我会跟你想一样的事。」
「跟心爱的人做什么事都很正常,哪有什么坏不坏?如果你真的喜欢大叔,就会幻想跟他发生关系。」
「我不会!」兰生气地说。想到那日他拉住她的手,那个部位现在竟麻麻地烫起来,她伸手覆盖住热烫的部位,心里像被看穿似的,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兰不诚实哦。」小芳靠在床头,嘻嘻地笑望她,小芳还是一样漂亮,她的眼底还是有着淡淡的忧伤,可是比从前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