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一个深夜,几个人踉踉跄跄抱著她的儿子流著血奔回来,她也毫不惊讶。立刻命令腾出一间房来给我和赶来的黑牌医生后,她没有来关心儿子的情况,而是直接先询问是谁出手的。
厉害的母亲。
缝好了,因为骨裂我给他上了个夹板——也算是课外实习吧?手臂上的神经不少,我不想让他有什么神经损伤。连外皮都缝的漂亮平滑,我自己还算满意,教授如果给打分的话——抬头看看表,事发后一个小时四十分钟,还可以,送急诊室初处理,然后通知外科和神经外科送上手术室做完手术,大概也差不多这个时间。
--我给自己打分,没有自傲。
转头看看还清醒的天上直人,他抽著烟面无表情的——张口就训斥他:
「流了这么多血还抽烟?快点睡,要不要我打一针?」——其实抽烟和流血没有直接联系,不过他怎么这样一点不在乎身体和生死的态度让我火大。
……好像想说点什么,然后他浮上了一抹笑,嘿嘿两声:「美女,都是你害的——你要负责到我好!」
「说什么……」正想咆哮起来时,突然走进来的龙二让我想起他的母亲大人还在此处,怎么好意思跟他油嘴滑舌?冷冷的瞥他一眼直接跟那个四十多岁的黑牌医生要镇静剂!让你说……看我怎么让你闭嘴!
「请喝茶。」亲手端上来茶而后端正坐好的政子夫人,头快俯到桌面一般向我行礼:「多谢林君了。」
「哪里,说起来的确是因为我——天上君是去请我吃饭的。」那么多礼怎么让我也跟著废话起来了,不过:「请问那个凶手?」
「哦。」抬头微笑的端正艳丽面孔和看不到一丝动摇的眼睛,轻轻的晃动嘴角吐出轻描淡写的话来:「不过是个欠了钱的外国人,龙二真是太不小心了,要知道一点小事也会牵动全局的。」
我不多问。无论他们喝哪国人的血,反正他们的确喝著人的血而过的如此奢华。这栋都心的广大庭园式住宅、天上直人的豪华公寓、他们的公司大楼……所谓的黑道的确是,喝著人的血而生存的。
「夜深了,我不打扰了。」我想告辞,明天虽然是休息日,可是我还有论文想要整理。
「关于这件事啊,」那冷冷而胸有成竹的眸子只看住我就把我的动作冰封住:「直人的伤我实在是不放心别人照顾……如果方便的话,请林君在鄙宅耽留几天可好?」
还没来得及回绝,龙二进来行了礼:「大哥说有点疼想请林君过去看看。」
「请吧。」于是龙二拿著我的钥匙,说我去帮你取需要的东西,衣服就不用了,我帮你买新的,书要拿什么……而我已经被客气而多礼的政子夫人促请著去看她的宝贝儿子了。
「哪里有疼?」没好脸给他。
天上直人笑嘻嘻的样子看起来一点也不痛,可是当我知道外伤的人容易发烧而去摸他的额头时,果然已经烫了。去翻药箱找退烧药又找不到热水一回头他居然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去躺著!」我板起脸来,他居然摸摸我的头发,又嘻皮笑脸的说著什么「美女……」——你tmd烧糊涂了吗?我的力气不大可是暴发力果然还不错,一把就把他推回床上去了。
门外就有人,叫她拿热水来给他吃了药。擅自加了一颗有镇静催眠作用的感冒药,他很快那样露著傻瓜一样的笑睡著了。我悄悄的揭开被子,再审视一次伤口:应该会很痛——因为那里的神经很多,可是你在笑什么呢?——傻瓜哟!
我还在这里就能让你笑成那样吗?
被人需要是这样的快乐,当知道他的笑和怒都是因为我……这种感觉真好、真好…
傻瓜哟……
他吗?我吗?
他很容易发烧。每天我从学校回来的时候他就在低低的发烧,吃著药也有一点抗药性只有每天打针。
「怎么回事?」捉摸不定的我问旁边站著的龙二:「上次也是这么容易发烧吗?」
「也是……大哥从小不太生病可是得一次病就很难好。」这样说着的龙二让我不由得想到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天上直人这样说起龙二:「属下的儿子,从小就在我家长大当我的随从,比我大一岁吧?唉,佳树,你就不能手轻一点?」我擦药又手太重了,不过你这个大男人也太娇气了点吧?再包好纱布整理好夹板,我就回到被安排的房间去看自己的书。
这个等级森严的家庭,让我过著一种很奇怪的从来没有的生活:什么事情都有人服侍,饭有人送来,需要什么的话似乎只要一出门就有人低头迎上来:您需要什么?当我想散散心到庭院里去走走的时候,发现小小的院里总是别有洞天般的美丽景色,尤其有一池睡莲……在这样的春天夜晚里,我看完了书从窗口向外望的时候,才发现我的窗外就有一树刚刚开放的樱花……
我变得细腻起来了。
棱角尖锐的我,外表尖刻的我,似乎在这样的謇夜里变得细腻柔和了……心放的开了些,突然觉得龙二和天上也没那么讨厌。
跟他们相逢也许是生命里的一点安慰?龙二刚刚好走到窗下,伴著一位年轻的女子在说著些什么,然后看到天上直人走了过来,搂住了那女子的肩膀再亲一下她的颊……
应该是他的女人吧?我离开了窗户,又将自己埋到书本里了。今天送出论文,有导师荒井教授的推荐应该能发表,这样明年的一等奖学金一定是我的,本系里没有人能和我竞争……
很快的,天上直人的手好了,我很快的告辞了。
神经外科的日常学习工作和急诊室的排班,我很忙碌,没那么多时间陪在这样的家庭里,参与他们的事情。跟政子夫人说了之后,她表示理解并送我一张填写了五十万金额的支票——
「很抱歉,这……」我想推,可是她已经站了起来,命侍女帮我收拾东西并再次多谢我的帮忙之意。
五十万……坐在自己的小公寓里看著那数位有点发呆。
去存起来吗?哑然失笑的我想起了上次救那个人的命,这次不过是挽回了他的一只手臂而已,就值这么多吗?放起来吧!
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是晚班。
***
「美女啊……」下了晚班就听到这个长声长调的声音……非常非常想睡的头脑顿时有点光火……
不想理睬他直接走向车站,直到他下了车直接拉住我的手臂扯住我——
「干什么?」讨厌!我只想睡觉!
「你就这么讨厌和我扯上关系——?」
「没有。」回答这种麻烦事的最好办法就不要理睬他。
被扯住了可是我依旧冷冷的看著别的地方:「我很累,请你放手。」
掠过一丝不太认真的坏笑或者还有点危险的样子,他双手一起过来紧紧的抓住了我的肩膀和身体——立足不稳,我立刻失去了平衡而向后跌过去……于是刚刚好开著的后座门张著口就把我一口吞进去……喀噔下了锁,我立刻手脚并用想爬到前座去下车。
「你就不能安静一下?」天上直人一手开车一手想抵挡我爬过来的身子。
「如果你放我下去我当然安静!」忍不住有点想嘶吼!
吱——车停住了,他先下车,不等他拉开后座门.我已经爬到了前座自己开门爬出来——有点狼狈吧?头有点痛,肚子也习惯性地饿的痉挛著,每次下完晚班的我,就是贫血的最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