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他们出门的时候我又微笑著告诉他们:「若是你们不放心,趁我们约会的时候可以跟踪来看哦!」
连滚带爬的落荒而逃……
天上直人又打电话过来了,我面带着得意的微笑回答他:刚刚电池突然没电了……
涨红的脸孔,发烫的自尊,一边讲著电话,似乎隔著这样的距离和电子的声音,还有外人的脸,我可以那样的同着他:「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你喜欢我吗?
泪爬上了脸颊,濡湿了手上的话筒,嘲笑著,不过是一种戏剧表现,被嘲笑的自己仅仅是在为自己而笑,为自己而哭吧?
我爱你……
在这样的静默里,我无声的对著暗色的浴室的镜子里自己的脸这样的说著……
我爱你。
我爱你。
虽然即使我念著千万遍,但终究是无声的,它走不到你的心里去,隔著我的自尊和心脏,这句话,我想它走不进你的心里去……
泪合著夏天的光芒,带来了生命的冬天。
***
天上直人回来的消息我并不知道。
很忙碌的六月过去之后,龙二在某个傍晚来请我吃饭了。
天气很热,这家店里的冷气很强,我一走进来就有点想打寒颤的冲动——侍者带我去靠里面的包厢。餐厅里人不多,显得有几份冷清,但是谁说了慵懒的冷清是高级的代名词?
刚刚从医院的中班出来,感觉外面阳光的灿烂几乎将我的太阳穴烤干……突然又掉到这样的冰冷的地方,虽然满鼻是花香,这个可怕的地方到处摆放著让人恐怖的鲜花装饰的看不到一点墙壁。
龙二一个人。
我有点吃惊。
却也只是感觉上的莫名其妙的奇特……他一如既往的照顾著我坐下,我盯著他的腿,他笑笑解释跑步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一点。菜是我喜欢吃的怀石料理,我坐不太习惯的座垫也因为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就敞开了腿坐著,龙二说起了热海的景色,听说我没去过就兴致勃勃的讲什么时候一起去旅行吧?那里有日本最棒的温泉……仅仅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吗?
其实他在紧张我大概能看得出来——不过有什么事呢?吃完了饭我喝着麦茶等他开口。
「我是想了……如果,佳树从别人那里知道了,也不好……所以,还是我来说……」
我歪着脑袋看着他吞吞吐吐的样子,感觉到冷气一直从我的脚那边吹过来……这家店的冷气开这么大是想冻死人吗?真的很想早点离开这里,于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生气。
于是时间在异样的沉默中过去。
我站起来打算走了。
「佳树!那个……那个!」他半跪起身子来大声的说道,却又把后半句给吞了回去。
「说——啊——!」我双手拍在平滑的桌面上,冲著他大吼一声——他呆住了!被我的声音震的忘记言语。
「大哥他、要结婚了……」
耸耸肩,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居然为这种白痴消息而拍疼了自己真是无聊啊!
「白痴!」
我低低的骂了一句,转身打算离开。
龙二在后面嘀咕,我扬起了手,简单的挥了一下表示再见。
终于,从那么冰冷的地方出来了——百货公司的门前广场阳光明媚到让人无法睁眼,过了午餐时间,没什么人坐在毒辣辣的太阳下面——唯有我觉得冷吗?
真的是很冷……
牙齿和指尖都在打颤的冷。
呵呵,果然高级餐厅的冷气是不要钱的,百货公司的冷气应该也是不要钱的吧?为什么没有人知道其实能被太阳晒也是一种幸福啊!
白痴……
我又在骂。
骂谁呢?
我自己?龙二?天上直人?
不不,还是我自己。
好冷,好冷,好冷……
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将自己的头埋在自己的怀抱里——牙齿互相撞击的声音我的手指硬着无法将自己的身躯抱紧——好冷,好冷,好冷。
脸上会是什么呢?依旧会刚强着吧?我又怎么会露出自己的软弱?
很好,很好,很好。
重复着这样的字句,我徜徉在午后这个夏天最热的太阳底下,冷的全身颤抖……
站起身来,还是回去吧。上了班之后还没有好好的睡过,我的困倦和寒冷只需要自己床铺的温暖……
看到龙二似乎急匆匆的跑来,他在人群中东张西望著,似乎在寻找我的身影——挡住了一辆空的计程车我就从他的身边,滑行而过……
那个傻瓜一般的大个子,在绚烂的阳光下面,顶着一张焦急的脸,看著,望著,寻找著……
而我,微笑著重复了一遍:白痴!
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冷气也不想开,就这么睡去吧……
似乎睡的很不好,脖子里都是热汗,辗转著做梦。
——谁曾经说过的?流血的时候就不再流泪,哈哈,我觉得我的汗水就代替了血或者泪,从我的身体里一点一点把不明的阴影带去,流失,消灭……
太阳落下去,听著自己身体里似乎因为饥饿而发出的莫名其妙的叫声,手掌按下去,这里是胃,这里是肝,我的肝长的位置挺奇特的。似乎靠后一点,不过我的隔肌比较结实,听说这样的人不太容易笑,肋骨有硬度,一口气吸下去,我的肺活量真好,居然可以就这样窒息这么久……
死亡,就在这短短的一分钟就够了。
人没有氧气的话,就这么屏住呼吸也可以自杀——窒息的感觉很苦,喉头在动著,挣扎著……
我长长的喘息著,就好像一个激动的情人在我的喉咙里大声喊叫,让我无法控制的,喘息著……
汗和着无意识滑出来的眼泪,就仿佛窒息的苦涩,我身在无边的冷与热的边缘,苦的我快要支撑不住,为什么,生命里要有这么苦涩的味道?
什么时候我曾哭过?
不,我曾经以为干涸了的泪湖仿佛被充满了无穷的水滴.但是是苦的。
这里没有人,我用厚厚的棉被盖住了自己的头,不知道为什么的流着泪,让火热的快要窒息的热浪,将我淹埋。
第七章
我呆坐在无情况的值班室里,不想睡觉,窗外的暗夜里,有病人跳楼而下——断裂的尸体,鲜红,破碎,连头颅都裂开……我去收拾尸体,捡着那破碎的皮肤、内脏、白色的脑浆在黑色的地面上四散,病人从窗户里在这样的深夜看著一切……
人家说医生是冷酷的人。的确,我看著这样的尸体,即使它碎裂如此我也毫无所动,或者血或者泪对我来说不过是可以分析可以治疗的东西而已。那么自己的泪呢?
手上有血,我在水龙头下冲洗,还有衣服,脱下去放到洗衣篮里,护士们惊吓在议论着什么,我的头一阵发晕——靠在冷冷的墙壁上,冷笑着,看着自己发抖的手……
站立在风里,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的俊秀。站立让我觉得似乎风雨可以被他的身躯所遮挡——真是奇妙呢。心里越是那样的有著隔阂,我面对着他的时候,竟然可以这样冷静的让自己微笑出来……
「下班了?」撑著雨伞的他对着我说话,而我无法看清他的眼睛。
「嗯。」而声音很冷静,带著一如平常的不远不近——我合了伞,上了他的车。
车里有冷气.外面虽然有风但是空气闷热而憋气,在这里的冷气,让我感觉舒,似乎连呼吸,都已经痛快多了——
「你的衣服湿了…」他这么说着,而我的衣服的确是已经被淋湿了肩头——我解开了一点钮扣,将自己的脖子露出来,再这样被这样的衣服束缚,我就要窒息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