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在这个学校附近的义大利餐厅里吃饭。
傍晚的空闲时间人渐渐多了起来,男男女女的情侣加上柔柔灯光暖温的音乐声,一切果然正常而美丽。
「佳树,跟我走!」直到我听到那个声音就站在我桌边这样得命令著。
抬起头,穿得整整齐齐,头发梳的一丝不乱,这样凝视著我的高大男人连身上的西装都不是黑色的。果然这样看起来他好正常,看起来就像个优秀的白领而不是黑道老大。龙二就站在他旁边。
「抱歉不能送你回家,我有点急事。」回头看看门口那边那两个高大的男人,她笑著说林样的朋友吧,没关系下次再一起吃饭。
「请你,不要这样打扰我的生活。」一字一句的,告诉那两个人。
龙二咬住了唇——如果是以前他就会带著劝慰和解的笑在我和他的大哥之间打圆场说:佳树……,可是现在他只是咬住了唇,什么也没有说。
「上车。」天上直人还是那么霸道,然后他又加上一句:「你不上我就拖你上去,我可不怕丢人。」
我只有上他的车。
龙二在车外鞠了一躬。
这样冷漠的龙二,让我第一次觉得陌生……他在生气吗?可是他却这样任由他的大哥带著我走……你……就这样让他将我带走……
天上直人自己开车,这样一来,又剩下了我们两个人的空间。
他带我一路就开上了去横滨的公路。
咬著一只烟,就这样开口了,那个似乎只有我知道的冰冷镇静。但是我知道那是他在紧张的声音,虽然他并没有看著我,但是就好像一个字一个字敲在我心上……
「龙二每天都拉著我去你的公寓……我想撞开门可是他就是不让。那小子,从小到大第一次敢跟我唱反调!」他哼哼的笑了一声,古怪的声音,我听得头痛,还有切肤的惧感……我不想说话,也不想理睬他,头有点痛,我不知道我们还有什么说的……
然后我低声地再次表明了:「不要找我……为什么要找我……不要找我!」
然后他在我大喊出声的瞬间就那样在高速公路上一脚踩上刹车——往前狠狠地冲了一下!几乎磕到挡风玻璃——他就这样停在了高速公路的中心道上——后面很多车在按喇叭,连咒骂都喊在了我们的窗户外。
没有月亮,只有爆怒的灯光闪在身边、心上……
「如果真想让我离你远远的,就不要用这种眼神看著我!」
他大吼出了一句话--那种好像他才是被害者一样的埋怨的怒吼……
不解,困惑,疑问,我……皱著眉弯著脚缩著手想维持脸孔上的冰冷但是心好像在颤著……
「每次你转过头去不看我……但是你的全身,都在喊叫著要我看看你要我注视你,要我放不下你!你知道不知道?」他的手臂强硬的伸过来了……我有点怕可是——
我不能怕,我不是不在乎他的吗?我不是……一直这样一个人走过来的吗?
他的脸和手都是热的……
就这样将我的肩膀硬压到他怀里了——我在挣扎我在喘息我在害怕……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怪罪著我?
我并没有要你注意我、看著我、喜欢我、爱我、宠我啊……
我没有……
我没有……
「让我宠你……佳树……」
这样呻吟在我发问的男人喃喃的语声几乎淹没在喇叭和喊叫声中……
瞪大了眼睛,为什么我不需要人「宠」啊?我是独立自主的大男人、我是这样的一路自己走来、并不怕孤独、什么都不怕……他皱起了眉,很伤脑筋的样子,望著我、瞪著我、满眼里,是那种知道了解明白什么也不用我再说的一切……知道我心比我自己还知道的样子……
「让我宠你吧,佳树--不要再露出这样的眼神了——让我宠你吧……」
然后我被掩埋在他的怀抱里。
让我宠你吧……
思考著这样的一句话,我什么也还是不太明白……
什么是宠?我需要宠吗?我觉得我并不需要……可是什么是宠呢?
***
对面坐著的男人露著微笑看著我吃东西——不会烦不会说什么话只是这样看著我,他就在微笑……再夹起一个饺子,放进嘴里……被宠是这种意思吗?环著我肩的男人好像只在呼吸著我的味道就满足地喘息了……揉著我头发的手还有温和的拥抱……他就这样静静的抱著我,坐在沙发里,我逐渐睡去的温暖里,他一直一直这样抱著我。
被人宠,就是这种滋味吗?
很暖和,心情很好,那种压抑到好像要崩断的、苦苦的心情全部没有了,我觉得只有暖……暖……暖……揉著发的手、人的体温,什么也不会做身体逐渐放开的温度……
被人宠。
被人宠爱的滋味。
「佳树……佳树……」这样撩起了我盖住额头的发的男人在这么近的距离这样叫著,不想回答不想睁开眼睛不想动……
那双唇凑过来留了一个浮水印在有些干涩的唇上,然后是手臂和身体——腾空而起……啊……我不是第一次在这个怀抱里了啊……那次,上次,那个酩酊大醉的夜晚,也是你啊……
沉沉睡去。
「都怪你!龙二。」
这样说著的他的声音——吵醒了我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我清楚闻到了身边枕畔残留著的另个男人的气息……天上直人……然后下一瞬间来不及害羞我就听到他的声音。还有龙二。
「大哥……大哥,」龙二停顿了一下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大哥!我、我把佳树介绍给大哥,那是因为我相信佳树,佳树他也救了大哥你的命啊!你怎么能……怎么能!」
「都要怪你,龙二。」——他这个人怎么还是霸道到我也想扁的地步啊!真是讨人厌!
「开始只是想对他好报答他……可是,他那种样子,总让人放不下心让人牵挂著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陷进去了……龙二,也许你不让他认识我才是正确的——不过现在也晚了。」按熄了烟的声音从半闭的门缝里清晰可闻,然后他站起来的声音,天上走到门边看了看我依旧蜷在被单里的样子,然后冷冷的说了一句话:「他是我的了,谁也别想抢——包括你,龙二。」
***
我是个男人——这样的从镜子里看著自己,没错啊!确是个标准的男人啊!我也不是同性恋啊!至少对著臭男人我可没欲望。
天上直人那样的变态,我倒是头一次碰上。
这样想著的时候,对自己的处境我似乎才看清楚了一点:我是个男人,那么如何接受另一个男人的爱宠呢?这实在是个难题啊!虽然我不是哈姆雷特,不过实在是想和他一样叹息一声——
这样的日子不过刚刚开始三天,说明:与另个男人有了肉体关系的日子。
我连续派了两个白班和一个大夜班,忙碌的急诊室加上自己恩师荒井老师的课题也到了即将发表的前夕,我一连忙了整整三天——没有见龙二也没有见天上,因为医院的呼叫器不许随便乱给外人号码,我又没有电话,且我根本就没有回公寓。吃在医院、睡在医院加上大学课堂,二点一线……于是这三天里,我只有在睡前模模糊糊的想起了一点我似乎和某个男人发生了什么很大不了的事情啊?
走出医院,我伸了个懒腰,脖子似乎都已经酸掉了。四肢不勤的结果,腰间是不是都有点积劳成疾?我在胡思乱想,可是只有这样,我才能下意识逃避著某种已经很了不得的发生的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