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兄弟们。”
龚卿云暍了口茶,一想到失散的兄弟们不知身在何方,不禁神色黯然。
“兄弟们?”听起来似乎不只一个。
龚卿云点点头,“我娘亲当年怀了七胞胎,有一个一出世便已夭折。很多人都不认为剩下的六胞胎能存活下来,因为家里不是非常富裕,娘亲怕养不活这么多的孩子,也怕一个接着一个早年夭折,于是只留下我,其它五个弟弟们便全都分送别人收养。但是……”
“但是什么?”谷应玚听了心惊,急急追问。
苗宛佾一直对着殷无心做鬼脸,察觉到谷应玚语气不再平稳,抬头瞥了他一眼,再看看龚卿云,若有所思的继续盯着殷无心。
“但是个把月前,我娘临终前留下遗言,希望我能将弟弟们找回来认祖归宗, 因为这是她毕生的心愿。”
谷应玚沉默良久,才又问出心里的疑惑:“你如何寻找从小失散的兄弟,即使面貌相同,但世上多的是长相相似的人,龚兄又有何依凭能确认你的血亲?”
龚卿云继续说:“我们兄弟六人除了面貌相同之外,每个人的左手臂上皆有一个梅花印记,那是我娘亲当年亲手刺上的。为了区分长幼顺序,娘亲在每一个梅花印记的正中央都刻上了数字。”
龚卿云挽起衣袖,谷应玚及苗宛佾全都睁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看着。
只见龚卿云左手臂上确实有一朵梅花刺青,在中央的地方有个小小的“一”,表示龚卿云是龚家长子。
放下衣袖,龚卿云叹一口气,“唉!不知道我那些从未谋面的兄弟们是不是过得很好,当他们见着我之后,不知道还愿不愿意认我这个大哥?这才是我最忧心的。”
此时谷应玚脸色已经泛白,额上微冒着汗,内心的激动无以言喻。
每当午夜梦回之时,他都梦见相亲生父母相认的情景,只是不知父母长相的他,永远梦不见他们慈祥的容颜。
此刻,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同胞大哥就在眼前,谷应玚竟退却了,他不敢说出自己真正的身份,也不敢揭下易容的人皮面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犹豫,真的不明白。
“我先告辞了。”
谷应玚突来的辞别,让在座的三人全都微楞地望向他。
“步兄,你怎么……”
不待龚卿云问完,谷应玚拱手一揖,便迅速地转身离去。
“应……小、小三子……”苗宛佾喊着,见谷应玚不理会,便站起身来向龚卿云躬了个身后道别。
正要追出去,苗宛佾突然又像想到什么似的跑回来。
“龚大哥,你们千万别离开长陵城喔!再见。”他旋即又跑了出去。
讶异步宛会如此说,龚卿云一脸的疑惑。苗宛佾边跑边回头说:“如果你离开了,一定会后悔和你弟弟错身而过……”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步宛见过自己的弟弟吗?
还想问清楚,步宛却已不见身影。
第十章
谷应玚一回到房内,便脱下上衣,拿起铜镜。
气喘吁吁跟着进来的苗宛佾看到谷应玚正看着他的左手臂。
他立刻大叫:“应玚哥,你的左手臂上不是也有一个梅花印记,而且中央还刺了个‘三’字。看来,那位龚大哥所说的话是真的,你是他的三弟一定错不了。”
谷应玚沉默不语,呆楞的直望着铜镜里印出的梅花。
苗宛佾在一旁喋喋不休直说着:“你刚才怎么不认龚大哥,他四处找你们一定受了不少罪,不如我去请他们来这里一趟,你说好不好?”
“啰唆!”谷应玚大暍一声。
苗宛佾被谷应玚吼得莫名其妙,他紧抿着嘴唇,眼眶不禁泛红。
从铜镜里看到苗宛佾泫然欲泣的神情,谷应玚才惊觉自己不小心将浮躁的心情迁怒他人了。他放下铜镜,转身面对含着泪水的眼瞳,柔声的说:“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吼你的。”
他伸出手拭去苗宛佾的眼泪,叹口气。“在我第一眼见到龚卿云的时候,就直觉他和我定有某种程度的关联,刚才看到他的梅花印记,知道他是亲大哥后,我何尝不想相认;但是那时我的脸是易容后的脸孔,你要他如何相信?重要的是,我心里还没准备好。”
苗宛佾呆望着神情黯然的谷应玚,心里也感染了那份不安的犹豫。
谷应玚继续说:“你知道吗?从他的口中知道亲生娘亲已经去世的消息,你说我怎能控制得了内心波动不已的情绪。是认好?还是不认好?在我想清楚以前,我不想感情用事。”
谷应玚双手微颤,忍住浮上心头的酸楚。“宛佾,你先到外边玩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苗宛佾识趣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隔天——
“应玚哥,听说今天下午长陵城中央大广场那里会有活动,一定很热闹,我们去看看好不好?”苗宛佾用力挤出了两滴眼泪,用一种非常想去的眼神直盯着谷应玚。“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起程回你家了,只剩下今天可以好好的玩,来长陵城这么久,我都没有机会到城里看看热闹,我真的好想去喔?”
拗不过苗宛佾苦苦的哀求,谷应玚便勉为其难的答应。
苗宛佾要求再易容和昨天一样的面容,也要求谷应玚再易容成步杭三的模样。
午时过后,他们两个便往中央广场的方向走去。
人还未到,远远便听到前方热闹的喧哗声,只见一堆人无论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开心的笑容,一下子跑进广场里,一下子又惊叫得跑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
“宛佾,你如何知道下午有这个活动的?”
“昨儿个你说想一个人静一静,我便跑出来到处闲逛,是听街上的大叔大婶们说的。”
“那你可知他们在做什么?”
“听说是每年一度的泼水节,早上好象是举行祭天仪式,下午是泼水活动。”
“泼水节?有什么典故?”谷应玚觉得有趣,认真的询问。
“大概是感谢上天赐水,让他们有好收成之类的吧!我不是很清楚,反正你看他们玩得那么开心,我们也去玩吧!”
苗宛佾拉着谷应玚跑进人群中,才发现广场中央有个擂台,擂台的四周站满了壮汉,他们手中各拿着一个水桶,桶子里装满了水。
擂台最后面有个高台,高台上站了一个人,看起来有点像是祭司,在他喃喃念了一串话之后,人群响起一阵欢呼。
在欢呼的同时,擂台上的壮汉将满满的水泼向下方的人群,只见站在下面的人们惊声尖叫得四散飞奔,然后不多时又聚集到擂台下方。
每个人看起来都湿淋淋地,非常的狼狈,但是脸上却挂满笑容。
苗宛佾拉着谷应玚挤到最前面,想看清楚擂台上的人到底在做什么。
可他们还没走近就听到身旁一阵欢呼,两桶满满的水便兜头倒在来不及跑的苗宛佾及谷应玚身上。
两个人呆若木鸡地楞在原地,彼此狼狈的互看一眼后,双双大笑出声。
在快乐的氛围下,谷应玚和苗宛佾脱掉沉重的上衣拿在手上,准备再一次的逃离擂台。
“呵……呵……好好玩喔!”
结束了泼水节的活动,一堆全身湿透的人们全都四散回家。
苗宛佾和谷应玚站在广场外不远处,正用手拧干湿衣服。
尽管头发仍在滴水,光着膀子的上身被太阳晒得发烫,下身的长裤吸了水变得沉重不好走路,他们的脸上仍然挂着开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