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我该去去问影影的,我要她亲自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她和季伯豪要结婚了,那昨天——不,为什么三天前在我生日那天她还可以和我床上缱绻、幻想着我们的未来?她不是说她爸已经不反对我们在一起了吗?她不是已经争取到延缓一年赴美念书吗?难道这一切——
心中闪过的疑问教我脑中顿时一阵空白,久久无法恢复运作。
“为什么要这么傻呢?阿杰?”他紧紧箝住我的肩头。
我茫然地看着仲儒,他俊逸的脸也是一阵青白。
“你知道了又能如何?那改变不了什么的!影影非嫁给我大哥不可的!”
太乱了,我听不懂仲儒在说些什么,只觉得眼前的仲儒愈来愈扩大,咄咄逼迫着我似的……
“早在你们‘郝氏’发生财务危机之前,其实‘上岛’就已经岌岌可危了。我不知道上岛到底发生什么事,也不知道到底是我大哥找上秦威汉,还是秦威汉找上我大哥的,总之——他们达成了协定,而影影就是他们的协定之一。”
混沌中,我依稀听出了一些眉目了。原来,影影是秦威汉用来挽救他的企业的商品,当他的企业发生危机时,他不惜牺牲他女儿……这个可能性很教我惊讶,但我无法评论什么。对秦威汉而言,能攀上“季氏”这门亲事或许是他最满意的结果,非但挽救了他的事业,也为女儿觅得了一位杰出的女婿。但,我不解的是,季伯豪呢?他看起来并不像是会为了利益而断送自己婚姻的人,而且有危机的是“上岛”,而非“季氏”,他为什么会同意这项协定?除非——
像是看透我的疑问,仲儒叹了口气,说:“影影在商圈是小有名气的,秦威汉经常带着她出席各种宴会场合不是吗?我大哥早就认识她了。我问过我大哥他知不知道影影已经有婚约的事,我大哥说,他知道她已经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了……像一道闷雷,仲儒这句话扎实敲进我心口,也打醒了我不济的脑袋。
是啊,我和影影的婚约只是我的一意孤行而已,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婚约早就烟消云散了,只有我还傻傻地以为那是我们的未来,只有我还自欺欺人……
“阿杰,你不要这样……”仲儒将如同行尸走肉般的我紧紧搂在怀里。
认清事实的痛苦像抽光了我全身血液般,我只觉得一片茫然。
“忘了她,忘了她吧。”
“影影……我的影影……”我唤着我最亲爱的未婚妻,像是最后的爱语。
“没了影影,你还有我啊!阿杰,我不会离开你的,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阿杰……”
我听到了仲儒低泣的声音,悬在眼眶的泪终于滑了下来,弄湿了他的衬衫。仲儒心疼地将我抱得更紧。
我并不想哭。大男人的为了一个女人的离去就掉泪实在是有些没骨气,但是,想起我和影影最后一次的缠绵,我的泪不知不觉如开了闸的洪水……
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尽管就要嫁给别人,她还是把她的身体给了我。她从来都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孩,在我们交往这几年里,即使对亲密如她未婚夫的我,她也一直守身如玉,但却在我们遭到阻碍时,她给了我她最宝贵的东西。如果不是爱,她又怎么愿意……影影……我最最亲爱的爱人……
我并不想哭的,只是怎么也控制不了心口那蚀心的酸痛,任由它扩大再扩大;任由仲儒亲吻着我泪涕纵横的脸——
“啊——”一声尖叫传来。
来自病房门口的尖叫声惊醒了拥抱中的两个男人。我和仲儒猛然分开来,望向门口——
“影影……”我虚弱而心急地唤。
门口的影影回应我的是一脸惊骇,她一手紧紧捂着她的嘴,仿佛害怕自己失控地再次尖叫而出。
“你听我说,影影——”仲儒想为我解释。
“不——”她一脸的难以置信,然后转身狂奔离去。
她转身时差点撞上我妈妈,令紧揪着黛眉的母亲流了一身冷汗。
“影影!”妈妈叫着狂奔而去的影影,再回头询问病房内的人:“怎么——”
“阿杰——”妈妈和仲儒的声音交错一片。
我想,我大概又陷入昏迷了,只觉得我的身子彷如掉入一片汪洋大海中,意识纠着影影美丽无瑕的笑颜载浮载沉……
***
“怎么会这样?……我可怜的孩子……”
是妈妈吗?她怎么哭了?
“陆医生,难道没有其它的办法了吗?”
爸爸的声音怎么听来也似哽咽?
“不能试着吃药就好吗?”
“吃药只能帮他暂时减轻疼痛而已,无法根治的。”
这个声音好陌生,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
“那怎么办?”妈妈还是低位着。“如果动手术的话,成功的机率……”
“百分之二十。”那个陌生人答。
“二十?不——”
感觉到妈妈哭着扑倒在我身上。
“二十……”爸爸喃语。
“那已经是我们最乐观的评估了。”
“不,不会的。”妈妈焦虑的哭音。“陆医生,有没有可能是诊断错误……或是检验上出了问题?我儿子怎么可能会……怎么会……一点症兆都没了,说得就得……”
“菱琳,别这样……”爸爸略显苍老的声音说:“对不起,陆医生,内人只是心急孩子的病……”
“没关系,我能了解。”他顿了顿,半晌才说:“你们知道的,我们也把他的病历送到医学中心做了研究——结果是一样的。”
“陆医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妈妈哭求着。
“菱琳……”
“郝太太,救人是我的责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的。”
“谢谢你,陆医生。”
“别这么说,郝先生。对了,愈早动手术,成功率就愈高,你们考虑考虑,如果决定动手术的话,早点通知院方,我们好做准备。”
“百分之二十……那跟零有什么不一样?”妈妈说,乏力得很。微干的手轻抚着我的额际。
“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如果不动手术的话,等癌细胞整个蔓延开来就……”
癌细胞?是谁得了癌症?我吗?
该死的!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四周一片漆黑,只听得到他们的声音,看不到他们的人?
我努力想睁开眼睛,却徒劳无功;耳际又传来他们的对话——
“毕竟这是个大手术,你们可以和病人商量看看,看看他的意愿如何,如果他肯接受手术治疗,又能做好心理准备及充分配合的话,那是最好的。”
“好,我们考虑看看。”爸爸应着。
“嗯。有什么问题再联络护理站吧。”接着是病房门被带上的声音。
沉静半刻,门又被拉了开来。
“郝伯伯、郝妈妈。”是仲儒。
“仲儒,你来了?”爸爸乏力地说。
“阿杰还没醒吗?”仲儒的声音是疲惫的。
“还没。刚才陆医生来过了,目前小杰是暂时稳定下来了,可是不动手术的话,他随时都会再发病的……”爸爸说到这里又引起妈妈一阵啜泣。
我想仲儒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我极力想睁开眼看看他们时,却只觉眼皮沉重得有如被千斤重的铅块压着似的。老天!我真的病得很严重吗?为什么要开刀呢?而且成功率还只有百分之二十而已?怎么会这样?谁来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