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入夏的夕照余晖暖暖地遍洒整个P大校区,原本苍劲一片的校园顿时沉醉在金黄色的霞光里,煞是好看,置身其中实在有说不出的舒坦。虽然此刻的我正汗流浃背地来回奔驰于篮球场上。
没错,我是爱极了这样跃动于篮球场上的爆发力,像是发泄吧!发泄我白天来不及挥洒的旺盛精力。
“哐”地一声,一记强而有力的灌篮。漂亮!
“啪……”场边响起的鼓掌声大大地振奋我全身跳动的细胞。迈开大步伐,我飞快地往对方篮区防守去;感觉到微风拂过我微热的脸颊,心头舒畅无比。
忍不住的,我丢给坐在场边看台上的季仲儒一个爽朗的笑意,他也回我一个斯文的笑。
哈!也不知道什时候养成的习惯,每当我在球场上有大快人心的表现时,总会不经意地朝季仲儒丢去一个会心的朗笑,而仲儒也总是很够意思地回我赞赏的一笑,当然,里头有崇拜的意味。在斯文尔雅、不爱运动的仲儒面前,我这个精力过剩的好动宝宝总有说不出的骄做和成就感。
虽然这只是同学间每日下午没课时打着玩的友谊赛,不过,有观众的球赛打来就是特别带劲,你瞧——
“唰——”空心落网,还三分球呢!怎样?我的球技够格打职篮了吧?
我又接收到了仲儒投来的赞赏笑容,这种感觉帅呆了,有种飘飘然的满足感。要是影影能像他一样爱看我打球那就太完美了。
秦影影,一个美得过火又聪颖过人的可人儿,T大企业管理系三年级的高材生;如果没有意外,一年后她就是我郝杰的夫人了。明年的这个时候,影影就和我现在一样等着下个月中旬的毕业典礼了。
不要问我为什么我们这么年轻就想结婚。坦白说,我也很纳闷,不过由于这是我们两家父老在二十多年前就订下的婚盟,纵使不解,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况且这件婚事我也是四年前北上念大学时才知晓的。幸好,我和影影相爱至深。
在激烈运动进行当中分神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可不知怎么的,每次无意间看向场边看台上的仲儒时,总教我不自禁地想起影影。我已不记得多久没见到影影了……
“阿杰——”队友陈建凯喊了我一声,把他抄到的球传给我。
猛一回神,我勉强接住球,立刻运着球飞快地朝我方的篮下攻去。额前微卷的发丝已汗水涔涔,我感觉那汗水如雨般的滑落我腮边,有些还直直滴落在我的鼻尖上,滑入嘴边,咸咸黏黏的。想来鼻子太挺也是麻烦,虽然影影爱极了我这高挺的鼻子。
该死!这家伙干什么守得这么紧,害得我没机会出手,只好再把球运出篮下,另觅时机。
“阿飞——”我把球长传给在三分线外的同班同学林子飞。
“唰——”球应声落网,又是一个三分球!
“好样儿,阿飞!”我兴奋地与林子飞互击一掌,“啪”地好响,表示合作无间。篮球讲求的是团队精神,哪边有好chance,球就往哪边传;阿飞记得分,我记助功一次,各有收获。
仲儒又朝我笑了笑。他实在是乱捧场的,连助功他都叫好,真有够朋友!这也难怪我喜欢他来看我打球……
“碰!”一个撞击,我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阿杰……”
“怎么了?阿杰——”有人大叫着。
“阿杰……”七嘴八舌的。
迷蒙间,耳际传入一阵嘈杂的喊叫声……里头夹有仲儒焦虑的声音。他向来文雅,我从不知道他也有表现急切的时候,待会儿我得好好嘲笑他一番。
我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无奈脑子的晕眩使我力不从心。我使力睁起似有千斤重的眼皮——
怎么大伙儿全部顶着一颗头颅在我的上空……仲儒离我最近,我想嘲笑他,但来不及扬唇,眼前突地一片黑——我昏过去了。
***
再次睁开眼睛时,我发现自己是躺在场外的草皮上的,身边围了一票脸孔红扑扑的球友。
“醒了醒了!阿杰?”
最先发现我睁开眼睛的是林子飞,他的额际还冒着汗珠。不会是因为担心我的缘故吧?大男生耶,这么容易大惊小怪。
“阿杰?”
“怎么样?要不要紧?”
“有没有头晕……”
一个接一个关怀的问话,真教人受不了!有那么严重吗?
我撑起颈子,晃了晃头,还有些微的晕眩感;不过,不碍事的,我壮得跟头牛似的,脑震荡也拿我没辙。
“你别乱动——”
仲儒焦虑的声音又出现了,我才知道原来我的头是枕在他腿上的。
“阿德去叫‘叶子楣’了,你先躺着别动。”张健说。
“叶子楣?”我蹙起了眉头,撑起身子。“叫叶子楣做什么?”叶子楣其实是保健室的医护人员,因“波大”而得名。
仲儒又把我按回去,眼里露出了难得的坚持。我忍不住又想嘲笑他了。
“刚刚打球时,你站在场上发呆……”
“阿德一个长传,你就……”
“应该不严重……”
“……昏过去……阿德去找叶……”
“……醒来应该没事了……”
从大伙你一言他一句的拼凑中,我大概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不过……可能吗?我居然被球打昏了过去?像我这样运动神经发达的壮硕身子竟然被一颗球给扳倒了?太离谱了,但却是事实;我晕眩的脑子便容不得我反驳。
不理会仲儒担忧的眼神,我硬是挣扎起身,坐在草皮上,在他要制止我时,我抢先他一步开口——
“没事了,没事了,不过是被球打到而已,会有什么事?!”我故意不去看仲儒,只朝大伙儿潇洒一笑;再晃晃头,晕眩感已削减许多。
“可是,你刚刚昏倒……”仲儒依然满脸忧虑。
“没事的。”我赶紧打断他;从不知道他固执起来也挺难沟通的。为了让他放心,我还特意甩甩手,踢踢腿的。
“阿杰,真的不要紧吗?”林子飞也变得婆婆妈妈了。
“喂!你们怎么搞的?全把我当‘嫩呆’啊!”我不悦地瞪了他们一眼,双腿一蹬,一跃而起,身手依旧矫健得很。这个样子像会被球打昏过去的人吗?
“你不是‘嫩呆’,不过你刚刚真的被球砸到……”王大州好意地提醒我。
“去你的!”我往他肩上捶了一拳。“又不是头一回被球砸,死不了的!”
“不是头一次被球砸,可是第一次昏倒。”陆承安更狠,虽然他讲的是事实。
“喂喂喂!”我忍不住要大叫。这些家伙全当我是面糊的了,才被球打这么一下就以为我铁定面目全非?太瞧不起人了!也不想想我是校队的中锋耶,若非我老爸严禁我拿打球当正业,说不定我现在已叱咤职篮球场了。“请尊重一下校队中锋好吗?至少给点面子吧。”
说着,我出其不意地抄起子飞夹在腰际的斯伯丁篮球,快速地往球场运球而去。
“哈……”身后响起一阵爽意的朗笑声。
非得让他们瞧点颜色才行!老虎不发威,竟当我是“宁采臣”了——
“啪——”一记响澈云霄的灌篮声,大快人心。
很快地,一票球友一个接一个跑进了球场。
我看见仲儒原本阴郁的俊脸再次展颜而笑;彩霞满天,和煦地轻抚上他俊逸的五官——好俊的一张脸。
噢!该死!我不是一个喜欢诅咒的人,可这个时候我不想咒骂都不行!真是他妈的该死!许桐德真的带着“叶子楣”往这边跑来了;因为小跑步的关系,远远地我就看见叶子楣的两团肉球一上一下跳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