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真是遗憾。”老人叹气。“这么说来,今天是你们在北京的最后一天,该玩的地方你们都去玩过了吗?’
“都去过了。”富青波回答。“前几天远去了颐和园一趟,游了一回昆明湖。”只不过差点没命就是。
“这样啊!”老人微笑。“那……天桥那边你去过了没有?那边可是很热闹呢!”什么人都有。
“可天桥不是给填平,扩建成大马路了吗?”还有什么好看。
“话是没错,但即使没了那座桥,天桥还是天桥,依旧热闹得很。”老人要他们临走前为他缅怀过去的回忆。
富青波点点头,万分了解老人的不舍。人到了一定年纪,在乎的,或者说能记得的,往往是小时候发生的事。至于成年后的磨难,反倒忘得飞快,大概是因为下意识不愿记住的关系吧!
“就去天桥。”这是富青波唯一能帮老人做的事,她亦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所以,瑞德就这么第N次被塞进计程车,再一次成了观光客,嘴角还挂着傻笑。
“我们又得去观光了?”瑞德搞不清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只好又来个高分贝抗议,一样被反挡回去。
“我知道你不想观光。”她也不想。“不然这样好了,坏人由你来做。你去告诉老人家,说我们要挖他的家,问他肯不肯。”
“为什么是由我来说?会讲中文的是你。”瑞德抗议。
“你不必开口说话,他也懂得你的意思。”她懒懒反击。“你只需要拿支铲子,然后对着埋宝藏的地点比手划脚,他就会知道你是要破坏他家,用不着太高深的语言能力。”
“好吧,我投降。”他彻底认输。“算你狠。不过我要提醒你,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明天一大早班机回英国。”
“我知道。”她耸肩。“但现在才中午,我们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好好游览天桥,至于宝藏的事……再说吧!总有办法解决的。”
富青波表面说得很平淡,但瑞德明白她心里其实比谁都着急,毕竟这是她祖先留下来的宝物,也许价值连城也不一定。
“你说得对,先玩了再说。”惬意地将双手枕在脑后,瑞德决定不去烦恼宝藏的问题,反正他又不是真的很想得到宝藏,只是喜欢挖掘的过程。
计程车很快地来到天桥南大街,让他们下车。
一下车,瑞德又是毫无例外的鬼叫。
“不是说天桥吗,怎么连一座桥都没有?”瑞德茫然地望着车水马龙的街景,无法了解这地名是怎么来的。
“拆了,爵爷。”富青波送给他一记懒瞪。“以前这里的确有一座桥,但被拆掉,水沟也被填平铺成马路。”
“水沟?”瑞德的表情更显无知。“天桥应该是搭建在马路上面,不应该搭建在水沟上。”那应该叫桥才对……
“这只是一个地名。”富青波不耐烦地截断他的话。“以前这里是一条河,是明朝皇帝到‘天坛’及‘先农坛’两坛祭祀的必经之路。为了方便皇帝渡河,明朝在这此建立起一座‘汉白玉单孔高拱桥’,以通御路。皇帝又称天子,天子走的桥就叫天桥,这个地名就是这么来的。”烦。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了解了。”中国人取名字还真有意思。
“你不是自称很懂得中国文化,怎么连这么简单的事,都不知道?”察觉到他的知识有多匮乏后,她削他。
“抱歉,是我常识不足。”回去检讨。“不过话说回来,中国文化博大精深,我区区一个外国人怎么可能知道所有事,对不对?”
这话回得漂亮。
看着他无辜的表情,富青波不得不承认他的话有几分道理,今天换成她了解英国,恐怕都不如他对中国文化来得透彻。
“怪了。”瑞德环顾四周。“这里有什么特色,为什么老先生要我们来这里?”只是很普通的街道。
“现在看是没什么特色,但百年前的景色可大不相同。”富青波只能感叹时光的流逝对环境所造成的影响。
“哪里不同?”瑞德精明的抓住这个话题问。“老先生是不是告诉你什么有关宝藏的秘密,你才会带我来这儿?”从第一次造访老人后她即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结打不开似的忧郁。
“你想太多了。”多疑的家伙。“只不过老人家幼时曾在此处玩过,很怀念这里的气氛,特地叫我们过来看看而已。”
“真的吗?”瑞德口气充满怀疑,总觉得事情不只如此简单。
“我干么骗你?”富青波反将他一军。
“好吧,暂时相信你。”反正也套不出别的话。“这里满大的,我们该从哪边逛起?”他看向到处林立的商店。“就从这一排开始好了……等等,我想我看见报纸了。”
瑞德突然指着对街的一处书报摊。
“那边有卖英文报纸,我好久没看报纸了。我去买一份,你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富青波还来不及点头,瑞德即往对街跑去,当然,没有注意到交通号志。
谁说西方人的守法观念一定比中国人强!眼前就有一个反例。
挑高一对柳眉,富青波穷极无聊的站着,等待瑞德从对街买完报纸回来。
她环顾四周,想像百年前这里的景象,猜想应该是十分热闹。
突然间,时光回转,空间扭曲。
伫立在原处的富青波,竟看见旧时的酒楼、茶肆、饭馆,在她眼前并排。待她眨眼,又瞧见远处有穿着古式的艺人到处表演,或是说书,或是打拳,或是唱小曲儿,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特色,摊位前一样热闹。
被如此不可思议的情景包围,富青波怀疑自己眼花了,或是幻想,这些都是古代的场景。
她连眨了好几次眼睛,四周的景象依然还停留在百年前,那些属于祖先的旧时荣光。
她茫然的站在街头,看着对街。原本接连参天的高楼大厦,已被一栋又一栋的木造房屋取代,马路中间夹杂着有轨电车与马车一起通行,看起来既真实又荒谬,教人分不清真伪。
这是怎么回事?
瑞德人呢?
一连串的问题贯穿她的思绪,使她急于找到同伴,确定自己没有发疯。
她疯狂的搜索瑞德,想从那一堆堆留着长辫子的人群中,找到褐色短发的男人。试图从那一件又一件的长袍马褂中,发现一件西装。
她拼命的找,引颈而望。终于,她看见他了,他就站在对街,对着她微笑。
一股难以克制的思念感,迅速在她心中泛滥。那种感觉,就如同被冰雪覆盖了许久的嫩芽,在遇见第一阵吹过的春风那样急切地想冒出头,对春风倾诉她的爱意。
她开始跨出第一步、第二步,她在小跑步。
“青波,不要过来!”
对街的男人,青紫了脸色,拼命对她发出警告,她却充耳不闻,继续穿越街道。
“该死!”
富青波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惹来他满口诅咒,但她看他也在跑,朝她冲过来。
忽地,一阵强风从她眼前扫过,在她看来是辆有轨电车,实际上是一台双层巴士——她差点被巴士辗过。
“你他妈的干什么?!”
她的耳边突然传来瑞德的咆哮声。
“你差点被车撞到你知不知道?!”
是他,但是眼前的景象已经不同。
“我一直喊你不要过来,你硬是一直冲过马路,到底有没有常识?!”
瑞德嘴唇泛白,面无血色地痛斥富青波。刚刚要不是他动作快,及时冲过马路把她拉开,她早被巴士撞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