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的,将军……”
“你怎么那么怕他呢?他平常是不是对你们很凶?”尹琳手叉着腰问。
“没……没有!”丫环向后退步,一颗脑袋瓜摇得挺厉害。
尹琳瞪了一眼,“还说没有?瞧你一提起他就惶恐的样子!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有我罩着你们,你们不用再怕他了,知道吗?”瞥了丫环怀中的那两件罗衫一眼,“两件够不够?不够我再拿给你。”
“够了够了,多谢尹姑娘。”
“那咱们现在就去看雪香。”尹琳伸手搭在丫环肩上,大摇大摆的往外走,搞得那丫环直睨着左肩上那只玉手,惊诧不已。
两人才迈至门口,裴夫人便突然出现,身边跟着另一名丫环。今儿个的裴夫人略施脂粉,掩盖着她如鱼肚般的面容。
“尹姑娘。”裴夫人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外。
“裴夫人!请进请进。”尹琳诧异她的突然出现。
尹琳身边的丫环一见到裴夫人,立即花容失色,“夫人,这……我……尹姑娘……”捧着怀中的两件罗衫不知该往何处塞?
“既然尹姑娘送给你,你就收下吧!”裴夫人温柔地牵动唇角。
丫环一颗忐忑的心这才平静下来,“多谢夫人。”笑逐颜开地捧着两件新衣裳的样子,真是羡煞了裴夫人身边的那个丫环。
裴夫人到底在门外站了多久?尹琳疑惑地眨着一对美目,呐呐地道:“进来坐坐嘛!”
“你们全都下去。”裴夫人遣退下女,迈步进入房门。
“坐。”尹琳替裴夫人拉了张椅子,自己便在她身旁坐下,同时斟了两杯茶,一杯放在裴夫人面前,“请喝茶。”
裴夫人微微点头,那尊贵样儿与前一次见面时完全不同,看得尹琳有点儿发愣!
“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裴夫人慈祥地笑着。
“谢谢你这么关心我。”尹琳笑道。“裴夫人——”欲言又止,她怕自己突然问起那件事会太唐突。
“有事你直说无妨。”裴夫人直爽地道。
“我……我觉得忌焱他对你好像……好像……”
裴夫人的眸中闪过一丝痛楚,唇边的笑意看起来很勉强,“那孩子恨我。”举杯啜了口茶。
“为什么?”没想到这么快就切入重点!
裴夫人的唇角颤了一下,明显地在压抑内心的痛苦,“因为我对不起他。当年,我在父母作主下嫁给了应生,也就是忌焱的爹。他是个脾气十分暴躁而且疑心病很重的男人,动不动就出手打我,甚至怀疑我跟别的男人偷来暗去……活在那种日子里简直生不如死,到了受不住的时候,我只好选择逃走。那时候忌焱才两岁,我带着他一路往北逃,没想到最后非但没逃成功,还差点被应生打死。”裴夫人咬了下牙,眸中凄楚地闪着泪光,“是柳恒,是他从应生手中救了我,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因此我便跟了他,谁料,快乐的日子才过了两年,一场大水灾带来了瘟疫,柳恒他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为了要医好他的病……我只好把自己卖给妓院,可是……他还是死了……”话说至此,已泣不成声。
原来她不是被那男人“卖”去当妓女的!是传言错误吗?
尹琳扭着一对月弯眉,对裴夫人的遭遇深感同情。
“你怎么又回到裴家的?”尹琳在裴夫人情绪稍缓和后追问。
“是我求应生的。”
“他答应了?”
“他是同情我才答应的,因为我得了不治之症。”
“噢!”尹琳低吟一声。
“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在残余的日子里能够天天见到我的儿子。老实说,我已经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尹姑娘,我知道焱儿很爱你,答应我,在我走后,代我好好的照顾他,求求你。”裴夫人握住尹琳的手恳求着。
尹琳注视着眼前这张充满母性光辉的容颜,内心的情绪激动震荡着,也不由自主地点着头。
“谢谢你,也请你别把咱们今日谈的话告诉焱儿,好吗?”见尹琳又点头,才绽放出一抹欣慰的笑。
第七章
裴府偌大的庭院此刻挤满了人——裴府的下人,大伙儿嘻嘻闹闹地玩着尹琳教他们摺的纸飞机,满地的纸张把裴府庭院点缀得活像个垃圾场。
尹琳坐在一颗大石头上,仍不断的在制造垃圾,她将一叠白纸一张张地往空中抛,故意让它飞得到处都是,分明有意要将裴府变成垃圾场!
裴夫人此刻正端庄地坐在尹琳旁边,两片薄唇微微地往上扬。今天的她看起来很疲倦,而且温柔得很不像话,最可怕的是,她静得出奇!一个人突然间“完完全全”的安静下来,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尹琳当然感觉得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不对劲,可她又说不出那股不对劲是出在哪儿,因为裴夫人的样子看起来并不痛苦,相反的,她看起来很平静,而且脸上不时出现柔和的笑容。
“坐了这么久累不累?”尹琳转头看她。
打从昨天听裴夫人说她时日无多,尹琳便已将她当成“病人”看待了。
裴夫人摇摇头,嘴角的那抹笑仍保持着。她的目光望向那敞开的大门,眉间重重地扭了一下。
尹琳循着她的目光望向大门。裴夫人在等待什么?尹琳知道她一定在等待某人或某物,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一只纸飞机突然撞上她的脸然后落在腿上,她拾起它放在手掌上把玩,眼角余光仍好奇的瞄着裴夫人。
突然,一群人成鸟兽散,跑得一个也不见人影,只见忌焱那高大的身影正跨入大门,并且飞快地扫了满地纸屑的庭院一遍,当目光触及两个并肩坐着的女人时,两朵怒焰毫不掩饰地自他眸中燃起。他笔直地朝她们走去。
“焱儿。”裴夫人一见忌焱立即灿然一笑,但得到的却是忌焱冷冷、不屑的一瞥。
“你回来啦!”尹琳笑脸迎他,结果他狠狠地瞪她一眼,忿忿地将她从地上拉起,扯着她的手臂便往里拖。
“你干什么啦?扯得人家好痛呀!”尹琳叫嚷着,怎么也挣脱不开他的箝制。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更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惹他生气?一进门便像个凶神恶煞似的,真是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你放开我啦!”尹琳见他仍不放手,气得张口往他手臂上一咬——他终于放开她了。
裴夫人见状,着急的奔过来,想去碰忌焱的手却又不敢,“你没事吧?”裴夫人扭头,以责备的眸光注视尹琳,“你怎么可以伤害他?”
“没你的事。”忌焱朝裴夫人吼了一声,使得裴夫人惊惶地向后退了一步。
“忌焱?”尹琳皱起月弯眉,定定地瞅着忌焱,“你怎么可以用这种口气和你母亲说话?”
忌焱喷火地回瞪她,“那是我的事。”又伸手抓住她纤细的手臂,“我警告你多少次了,叫你不准接近她,你为什么偏要拂逆我?”
裴夫人连连向后退,只差没跌坐在地上。她的儿子不准她未来的儿媳妇接近她?她颤着唇,按捺不住内心的酸楚,泪雾迷地袭上眼眶。
尹琳瞥了一眼泪雾成水的裴夫人,可怜她所受的委屈。冷不防语气更加生硬,几乎咬牙切齿——
“我爱接近谁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语毕,重重地撇开脸。
忌焱捏着她倔强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我不准你再这样跟我说话,听见没有?”
尹琳更不服气地回瞪他,一张漂亮的鹅蛋脸因生气而发红,“如果你可以做到不再用那种口气和你母亲说话,我也做得到不再用这种口气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