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自己该把头发洗一洗,但是他太累了,累得一根指头也不想动。
“再泡一会儿吧。” 他躺在热水里想,五分钟后,他的意识模糊得飘上了云端。
… …
砰地一声巨响,让Viggo吓得全身一震。 他一下子坐直,看见怒气冲冲的Orli正恶狠狠地瞪着他,那双漂亮的栗色眼睛简直就是着了大火。
“该死的,我还以为你淹死在浴缸里了。你怎么就敢睡着?”他声音直抖,又是愤怒又是后怕 , “我起码敲了十分钟的门!”
Viggo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哪里,一时理亏极了:“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他撩起水来在脸上抹了一把,甩了甩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白痴,水早他妈凉了,你不会用淋浴?” Orli仍然不依不饶地站在那儿。
Viggo睡得迷迷糊糊,又被Orli骂得晕头转向,他乖乖地打开了淋浴喷头,什么也没想,哗啦一声带着水站起身来。
Orli忽然不吭声了,Viggo有点奇怪地看回去。
他发现Orli的脸一下子变得苍白,眼睛里蒙上一层奇怪的水雾,死死盯着他,眼神里有一种他所不熟悉的表情。那表情让Viggo觉得醍醐灌顶般冰冷,又仿佛那冰冷其实只是神经被灼烧到极点才会产生的错觉。就象是忽然碰到太热的水,一瞬间所能感觉到的却只是冰凉。
在他没能多想以前,Orli走过来刷地一声替他拉上浴帘:
“妈的,浴帘也不拉,弄得满地都是水。”
然后他转身出去,把已经撞坏了的门带上。
Viggo站在喷头下闭着眼睛冲头发,水从他脸上冲下来,把他的脑子也冲了个干净。
思考也是需要力气的,而他现在没有这个力气。
甚至,潜意识里他并不愿意有这个力气。
十分钟后他关上了喷头。
旁边的小架子上有Orli放好的干净衣服。他拿起来看了看,是Orli最大的衣服了吧,对他来说却还是有点嫌小。那孩子不肯吃肉,简直就瘦得有些过分。他真该跟Henry匀一匀脂肪。
这时候他听见Orli在外面叫:“Viggo?”
“什么事?”
“没事儿,怕你又睡着了。”
Viggo笑起来,又有些感动。原来那家伙就在门外一直都没走,生怕他又睡着了。
“你太苗条了,Orli。我要穿着这身紧身衣出去,别人会笑死的。我自己的衣服呢?”
“少罗嗦。你快点出来吃口东西,在这儿睡一觉。你那身脏衣服我还没洗呢。”
消灭了一个热三明治以后,Viggo带着饱饱的肚子躺在了Orli的床上。他本来要求睡沙发,却被Orli顶回来:“自己放明白点儿,我那个小沙发哪儿禁得起你这个重得要死的人类?”
他从床上给自己拿了一个枕头和一条毯子丢在沙发上,回来拖了一把椅子,跨坐在上面,用一种威胁的眼光看着Viggo,不耐烦地说:“快点上床,别让我一直在这儿盯着你。”
身上暖和又吃饱喝足的Viggo只觉得困意排山倒海而来,他很快屈服照办,前后只用了三十秒,便已睡得人事不知。
Viggo醒来的时候有点不知今夕何夕。他的手习惯性地摸到床头的灯,啪地一下打开。每辆拖车的构造都差不多,他用了差不多半分钟才想起来自己是在Orli 这儿。
扭过头,他看见床头的小柜子上放了好几个相框,有Orli和家人的合影,还有他和Hobbits,以及其它剧组成员的。比较特殊的是Orli和一个高瘦的年轻人一起拍的,那人明显有德国血统,眼睛狭长,脸骨线条冷硬,绝对算不上英俊,却有张让人一件难忘的脸。两个人都穿得很随便,隔开一步站在一条窄街上,表情有点相似,是一种年轻人特有的玩世不羁。不同的是Orli的眼睛里仍然闪烁着天真,而那个人的眼神则充满了颓废与神经质。
Viggo 忽然间明白这个人就是Atti。
我不喜欢这个家伙,他在心里说,他的眼神里有太多的东西,不是Orli所能明白的。
Viggo坐起来,一觉睡过他觉得自己好多了。床头的表显示是十二点,他想他得先弄点吃的,然后回到自己的车里再睡一会儿。
他出来的时候看见Orli缩在沙发上,身上乱七八糟地裹着毯子。外面的窗帘不怎么严,透进来光,可以看见他眉毛皱着,好象睡得不怎么舒服。沙发旁边扔着一个洗衣筐,里面扔着好些烘干的衣服都没有叠。只有Viggo的那几件被他挑出来,挂在一边的衣架上。
不管他对自己多么马虎,在Viggo的事上,他总是认真得可以。
Viggo站在沙发前看了他一会儿,有点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叫醒他。
拖车里光线昏暗,香波和洗衣液的淡淡香气仍然弥漫在空气里,Viggo的一颗老心不知如何就变得温柔。他实在不忍心叫醒这个稍稍张着嘴睡得正香的孩子,最后决定尽量不惊动他地把他移到床上去。
他很小心地把手伸到Orli的脖子和腿弯底下,这些是他从前抱Henry时练惯了的,动作又轻又有技巧,一般不会让人惊醒。当然比抱Henry要多用些力气,不过也多不了多少。他再次想这孩子实在是太瘦了,得想办法让他多吃一点。
他把Orli放进被子的时候,有一个东西从Orli背后掉出来。那东西软软热热,起初摸到的时候吓人一跳,拖出来看看才发现是一个热水袋。
Orli一定是把这东西塞在背后暖和他的背来着,是又背疼了吧。早知道这样淋雨拍摄会让他背疼,但这倔孩子就是藏着不说。
Viggo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替他把被子盖好,自己进了厨房。烧了一壶开水,把热水袋里只剩下体温的水换掉。他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到已经不会烫坏皮肤的时候,才拿回去给Orli热敷。
他尽量不出声地做了一些饭,留出一些放在炉子上盖好,自己也草草吃了几口。出门前,他给Orli留了一个纸条,贴在他浴室的镜子上。
最后,他站在门口想了一阵,象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悄悄走进卧室,替Orli上好了闹钟,才自觉功德圆满地离去。
十天后的那场拍摄对Orli而言,简直就是噩梦。
他一晚上拉弓拉了不下五百次,最后双手放在那儿不动都会自己哆嗦。
还有那该死的背,每做一个标准拉弓的姿势,就象有根毒鞭子狠狠抽他一下,有那么几次他简直怀疑是那个合金钉子从骨头里掉出来了,在他身体里头乱扎。
他真佩服自己居然可以咬着牙挺过来,而没有弄个昏倒什么的闹剧。
但是终于停拍的时候,他觉得脑子里那根弦一下子断了。他拄着弓靠在后面的砖墙上,觉得自己一动也不能再动了。谁要是敢再让他动一下,他就要当场死给他看。
Viggo找到Orli的时候,他就是那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觉得Orli那张脸简直就快和他后面的砖墙一个颜色了。
“ Orli? 你还好吗?” 他走到他身边,担心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