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耀凌看著她的动作,也猜到了她行动不便。
他犹豫了一下,伸出一只手,打算助她一臂之力。
那只几乎抚摸了她的手……他慢一步意会到这一点。
她抬起眼,看著他的表情和他的援手,刚清醒的双眸闪过一丝疑虑。
「别傻了,我不会在你要握住的时候,故意把手抽回去,现在没有人会玩那种小孩子恶作剧的游戏。」
她反射性地回答。「就算我们是小孩子,也没有这样玩过。」
当他们都是小孩子……她忽然想起,那一年的点点滴滴对段耀凌而言,是不能提起的禁忌。虽然往昔时光多么美好,但後来他认为那是耻辱。
背叛他母亲的耻辱。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简洁的命令道:「快点起来。」
她握住他的手,当他使劲将她拉起时,用了过大的力气,害她往前猛扑,双腿同时酸麻得站不住,因此两人一撞一跌,他被她扑到背靠在墙上。
幸好在她脚软往下溜的时候,有力的双臂抱稳了她。
「你以为你在拔萝卜吗?那么用力做什么?」她喃喃道。
唐贵霓往上看,那双谜样的黑色眼眸也低垂著看她。
她一直觉得他的眼睛很美丽,像魔鬼一样诱惑人的美丽,好像可以看穿所有人的秘密,却狡猾地隐瞒了自己的情绪,而且他的睫毛是如此纤长,使黑眸电力十足,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她贪看著,没有注意到自己双唇微分,全身靠在他身上,契合的身体曲线就像是上天特地为他们打造的礼物,她柔软的胸部偾起,紧贴著他,唤起了原始的欲望,他的下身痛苦地紧绷起来,渴望埋进她的体内,寻求释放。
她立刻就感觉到他的硬挺,一股热流窜过她的腹部。
他……想要她?
她不想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她在欲望城市住了那么久,就算没有亲身经历,光是耳濡目染,也对sex了解太多。
「你想要我?」她轻声问。
想,很想,非常想,而且不光只是今天想,从他少男时察觉到男人会有欲望开始,她就是他唯一幻想的目标。
「那只是早晨起床的正常生理现象,与你无关。」他咬著牙进道,依然不坦白。
「噢!」她点点头,表示理解,唇角却垂了下来。
是不是他看错了?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被抛弃的情绪。
「你可以放开我吗?」她的声音已经比刚才冷静许多。「我去做早餐给你吃。」
「不用了,我……」他松开手。
「在我白吃白喝白住白花钱,白捞到一个『贵霓时尚』总裁的头衔之後,至少让我履行一件做妻子的义务。」
她一瘸一拐地跳著进厨房,虽然行动不便,但依然优雅。
「留下来吃早餐。」她的声音笃定极了,甚至透露出冰冷的怒气。
她是因为他的拒绝而生气的吗?她……也想要他吗?他慢半拍地意会到这一点,内心依然窃喜。
尽管她的声音冷漠,但望著她张罗早餐的背影,他还是觉得,这是近年来,他听过最温暖的一句话。
第五章
唐贵霓在厨房里切切弄弄。
她不是什么名师大厨,会做的早餐很简单,没有很好吃,可以填饱肚子,但也绝对不会害人频跑厕所,与马桶培养感情。
她煮了一壶咖啡,动手煎点培根与鸡蛋,切一大盆各种生菜与清爽的和风沙拉酱,还有几片烤土司。
当培根在平底锅里吱吱作响,她拿著夹子一边翻动,心思却飘远了。
她在想,如果刚才她晚一点睁开眼睛,晚三秒钟就好……段耀凌会做什么?
他把手举到她的颊边。如果基於仇恨,他会狠狠拧她一把,但他看起来不像是想这么做。
那是她看过,他最温柔最温柔的眼神,带了点悲伤,好像还有些不可思议的悸动,他似乎是想碰她,用最柔软的方式,让她想到他们还是「大哥哥与霓霓」的那段岁月。
可是他否认柔情,而她半信半疑。
如果他不是让她窥见了他不愿流露的一面,他何必心虚得差点跌倒,何必用伤人的话武装自己?
但他明明是恨她的呀……这太矛盾了!她的思绪忽然间打结了。
「培根焦了。」一个冷静的声音从後头响起。
「……噢!」她有如大梦初醒,看到强强滚的油烟往上被吸进排油烟机里。
她懊恼地把平底锅放到一边,拿另一个平底锅出来。
「不必麻烦了,刚刚煎的那些给我吃就好了。」
做好上班装束的段耀凌坐在早餐枱上,拿起叉子,开始吃生菜沙拉。
「不行,那些煎太久了,里面的油脂都变质了,吃了容易致癌。」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们两个人,谁早点死都是一种解脱。」
她把另一份煎到恰到好处的培根夹到他盘子里,顺手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不加奶精、不加糖,鲜奶油与鲜乳也不加,他就爱苦苦的黑咖啡。
「遵命,我等一下就把那些过焦的培根统统吞掉。」她板著脸说。
谁也没料到他的动作那么快,从椅子上起身,绕进早餐枱里面,万分果决地把那些焦培根丢进厨余桶。
她简直傻眼。
这个意思是说……他不要她死吗?
看到她错愕的表情,他开始後悔自己动作太突然。他应该把她支使到一边,然後再把那些发黑的培根偷偷丢掉才对。
「得癌症的人很可怜,受尽折磨,死的时候也不好看,你好歹曾是个名模,不会希望人家拿以前跟未来的照片出来作比较吧!」
这几乎是他说过最长的一段话,扣除掉与他形象不合的荒谬言论,其实……他是关心她的吧?
唐贵霓连忙背转过身,假装自己一点都没被影响到的样子,其实心里很难否认,被狠狠感动一记的感觉。
她顾左右而言他。「今天晚上,你还会回来睡觉吗?」
「看情形。」
又是不太规矩的答案。想到又要独自面临黑夜,她不禁有点慌。
她啜了一口咖啡,琢磨著问。
「我可以偶尔带朋友回来过夜吗?」
「这么快就想让我戴绿帽子?」煎得恰到好处的培根好像突然变成木屑了。他重重放下咖啡杯,墨黑液体四溅,几乎控制不住嫉妒的情绪。「偷情还想偷到我的地盘上?你会不会太大胆了?『段』夫人?」
她气得发抖。
一个男人怎么可能让你在上一刻感动得想偷偷拭泪,下一秒却想拿平底锅重重砸死他?
「我才不像你想得那么龌龊下流!」她把叉子用力叉进一颗番茄里。「只有龌龊下流的人,才会有这种龌龊下流的想法。」
意思是,她不会红杏出墙……木屑在他的嘴里又变回美味的培根。
「不然呢?」他自动自发,拿餐巾纸擦掉早餐枱上的咖啡渍。
「我只是想招待一位学妹跟我一起住,她打算回台湾。」范可颐打过电话给她,说她已经准备悄悄从纽约时尚圈演出失踪记,请她代寻落脚处。
她是想,公寓这么大,大到让她一个人住都会感到害怕,如果可颐跟她住在一起,她至少不会成天想著楼上那位黑暗系美女与她的死丈夫……
段耀凌研判地看著她。「你是同性恋?」
她真想把整盘炒蛋倒到他头上去,尽管他今天的发型很好看,领带与衬衫、西服的色调也搭配得刚刚好,帅得让她想带出去四处炫耀。
「你可不可以停止攻击我?」她忿忿难平地说。
「同性恋只是一种性向,不包含贬低的意思。」亏她在欲望城市住那么久,思想竟如此守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