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不应该感到奇怪的,在她面前且离她最近的人就是他,这双手的主人不是他还会有谁?只是以他对她的态度来看,他会对她伸出援手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他不是一向专找她的麻烦吗?
“谢谢你!”
江昀气若游丝地和他道了谢,连忙想把身子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她可一点也不信任这个说变就变、翻脸比翻书还要快的双子座男人,谁知道他这么突然地示好,存的到底是什么心。
“别乱动,你都快站不住脚了,就别硬撑了。”他的口气是少有的严厉,不过不是生她的气,他气的是自己怎么没有早一点发现她的异状,“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有坐飞机恐惧症?”
纪强不理会她的挣扎,拦腰把江昀抱了起来,带回他们的座位。
江昀原本大力反对,这样大庭广众的,让一个男人抱着,像话吗?可是女孩子的力气本来就不像男人那么大,再加上她现在根本使不上一点劲,就算她反对也没有用,只好低垂着眼睛,不敢看飞机上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乖乖地让他抱着回到他们的位置上。
纪强帮她系上安全带后,便唤来了飞机上的空姐。
“有什么事吗?”空姐非常有礼貌地问着。
原本她就注意到这个英俊的男人,再加上刚刚那一幕,让她更是爱慕不已,所以语气中还带着三分娇柔。
“能给我一杯威士忌吗?”
纪强看也没看她一眼,他全副精神都放在江昀的身上。
“好的。”空姐点点头。
她一看就知道人家根本没把她放在心上,看来,那个病恹恹的小姐真有福气,竟然能得到这样一个英俊男人的全副注意力,真令人羡慕。
江昀看着纪强拿到她面前的酒,一下子皱起了眉头:“你不会是要我喝了它吧!我从不喝酒的,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我根本什么也喝不下去。”
光想到有东西要进到她的胃里,想吐的感觉又涌上了胸口,现在,就算在她面前摆着满汉全席,也引不起她任何的食欲。
“这个能让你比较舒服一点,你的手都变冰了,喝一点对你有好处的。”纪强抓起她的手贴上他的脸测温度,然后皱着眉头说。
江昀被他这过于亲密的举动吓了一跳,可是他手掌传来的热力似乎有一种安定人心的魔力,让她觉得好安心,也让怕死了坐飞机的她舍不得这种安全感,所以,她就任他这样握着她的手,而且乖乖地照着他的话,把酒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掉。
当酒精渐渐在她体内发生作用时,江昀开始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但是,是很舒服的那一种,就像飘浮在云端一般令她陶陶然,然后她就这样飘啊飘地飘进了甜美的梦乡,一个安全而平和的世界。
纪强的手从头到尾也没有放开过……
※ ※ ※
“醒醒,该下飞机了。”
迷迷糊糊中,江昀露出了一抹笑容:“爹地,人家还想睡嘛!”她边说边揉着惺忪的睡眼。隐约中,她好像听到倒抽一口气的声音,她不解地半张开眼睛问。
“怎么了……”她的话说了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住了口,一下子整个脸已绯红成一片。
“我像是你爸爸吗!”纪强的语气是好玩的。
“不!我……”
江昀连忙想张口解释,可是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张大了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只见纪强这次真的是笑开了,他挥挥手:“你不用解释,我只是开玩笑,而且平白多了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我又不吃亏。”
“你……”
江昀被他这么一说,又羞又怒的情绪更高涨,可是她这个人一向是愈生气的时候愈是什么话都说不出口,只能脑中一片空白地瞪着对方。
原本想起他不久前的体贴,让她对他这个人才稍稍有了一点好印象,这会儿她暗骂自己的心软,这个人根本是天生的促狭鬼兼大男人主义的偏见狂。
愈想愈气的她没好气地起身,不理会他,径自跟着其他的旅客下飞机,因为她认为像他这样一个“烦人精”是不太可能会放过她而识趣地自动消失的。
不过,也就是她没有回头看,不然,她会发现那一脸嬉笑表情的纪强不但掩去了笑容,还换上了一脸不自在的迷惑。好半晌,他像是意识到所有的人都下了飞机般甩甩头,然后跟着下了飞机。
江昀一步下飞机,一看到他们即将换搭的小飞机,霎时就把心中的怒气忘得—干二净,因为除了恐惧之外,这会儿什么事也进不了她的脑海。
天哪!要她坐波音七四七就已经要她的命了,像这种随便一阵风就能在空中不停摆动的小飞机,她真要坐了上去,这下不死大概也吓得只剩下半条命。
可是事已至此,她还有说不的可能吗?
“喂!过海关了,你发什么呆?”纪强拍了一下她的肩,唤回她的心神。
“过海关?可是,我们不是只是在这里转机,为什么要过海关?”江昀不解地问。
她做事一向有事先计划的习惯,所以,出发前她就大略地看过了行程表。
就她所知,他们应该是在巴西的首都转机,视天候而定,搭六至八个小时的小飞机到巴西位于秘鲁和玻利维亚交界处的阿克里省,然后由贯穿亚马逊河的两条支流——茹鲁阿河(Jurua)和普鲁斯河(Purus)进入亚马逊河流域。
“反正来到了里约热内卢,不在这里过个夜实在是太可惜了,你说是不是?而且我们还可以开车沿途观光,这不是一举数得?”
“你是兴之所至?!”江昀一下子皱起了眉头,“我们又没有预定房间,在这里过夜我们要睡哪里?而且行程表早就排好了,我们晚几天到达,那些正等着我们去的向导还会等我们吗?”她连连提出好几个疑问。
她一向不是一个随性的人,如果一切没有按照计划做的话,她就会感到不对劲。所以,当纪强说出他的想法时,她所能想到的不是参观巴西首都和沿途玩赏的兴奋,而是一大堆现实的问题。
“你真是我看过的女人中最实际的一个,我算是服了你了,不过你这样一板一眼的不累吗?这样活着,会错过很多惊喜哟!”纪强笑着摇摇头。
江昀听得眉头都快皱起来了。这个男人把她的稳定性格说得像是传染病一样,让她有一种受人侮辱的感觉。
“你不知道惊喜和惊吓的差别吗?惊喜是喜,可是惊吓可就是一种意外了。”这是她的做人守则,安稳行事胜过一切。
纪强像是自嘲地耸了一下肩:“人生没有惊喜实在太无聊了,你放心吧!我说没问题就是没问题。”他投给她一个“一切包在我身上”的眼神,脸上的笑更是饶有兴味。
纪强想起以前他曾看过雷马克的画,画中有一男一女,男人紧紧地握住女人的手,像是支柱似的稳稳站在地面上;而画中的女人则是飘浮在半空中,要不是手被男人紧紧地握住,好像会飞走似的。
这不是一般的男女关系吗?
男人稳固而实际地生活,女人则活在飘浮的梦境里。
而现在,他和这个实事求是的女人之间的这个情况似乎不太合常理,雷马克在坟墓里知道了也要翻身吧!
不过,他这个人一向就喜欢不合常理,愈颠覆现状的事,他做来愈有兴味。什么都照规矩办事,那人生岂不是太无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