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罄书此时真是后悔——早知道不该贪赶路时人简方便,而把向禺给留在家里,要不然像这样的时候,总也可以让向禺做点什么事儿,好化解这样的场面。
也免得自己把场面越弄越糟——因为他好像已经“开始”把情况弄糟了……
“算了,快趁热吃了吧,等会儿还要赶路呢。”结果这一次的辛若对向罄书不如往常一样耐性有加,硬是打断了向罄书残破不堪的句子。
然后也完全不再关注向罄书的反应,转头就向着店小二交代:
“等等把我昨天买妥的马匹和马车备好,我们用完了就要赶路。“
“没问题,您老慢用,一切等您吃完就给您备妥在门口。“跑堂的小二哥也是精神奕奕地——本来嘛,这是个清爽的早晨啊……
只是向罄书在见到这样的场面后,便觉得自己像是被独自排除在外,遂沉默了下来,不再多置一词,静缓地开始吃了起来。
辛若寻常的交代,让向罄书长久以来一直没什么机会清醒过来的脑子想起了一些事——包括他们俩为什么身处这儿……也想起了此行的目的……
才低头,白粥的热气便迎面扑来,薰得向罄书的眼眶一时几乎睁不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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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答答,回响在黄沙弥漫的石板路上。
这是潼关附近的官道。虽名为官道,其实往来的行旅寥寥可数,大概是因为夏时酷热环境所致,除了必须往来的商旅之外,一般的行人是不常见的。
而现在,风尘乱舞的路上只有一辆蓬车,唯一的伴侣就只是夹道两旁土丘上偶而起来盘旋一下的枭鸟而已。
一切都是那么地干荒,荒凉地令人沮丧——一如向罄书现在的心情。
他是不是故意要这么拉开距离的呢?
独自坐在蓬车内的向罄书一直不断地这么想着。
这些天来,辛若一直坐在蓬车前驾驭马车,独留向罄书一个人在蓬车内;一帘之隔,两人鲜少交谈,除了每到一个驿站打尖投宿,甚或是因为赶路而必须露宿山野荒林时,辛若都只是和向罄书做必要的交谈。除此之外,辛若不要说是开口,就连距离也一直保持在一定的范围。
这让向罄书越来越抑郁——不是他不想主动化解这样的气氛,而是每次一见到辛若那默然的表情,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可是,人的忍耐是有限的……
“你想……我们还有多久才会到?”
终于,向罄书再也忍不住这样的沉默,掀起帘子就朝着辛若的背影问去——本来只是想小小地表示一下心中的委曲,却没想到一开了口,便是横冲至极的语气,仿佛压抑了数天的怨气一下便化成了愤怒,向着出口排山倒海而去。
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其实对向罄书所造成的影响并不如他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云淡风清……他只不过是强逼着自己营造不在乎的外表来掩饰心中的起伏。
但太多陌生或巨大的感受压抑久了,便酵化出负面的情绪——若是有点风吹草动的,很容易就爆发出来了……
“怎么?”辛若看来是被向罄书的举动给怔住了;他迟疑了会儿,便又回头正视前方,以平时的口吻应着。
“我们已经这样地走了很多天了,够久了吧!”见到辛若一副根本不想理他的样子,向罄书的怨怒更是嚣长。
“长途旅行就是这样,你只有忍耐。”辛若平视着前方,依然故我。
“忍耐?这车篷根本就是个蒸笼!”见了辛若的态度,向罄书忍不住大叫起来。
这些天来林林总总,已让他的满腔情绪满溢至极限;现在有了发泄的管道,就连主事者竟都无法控制了。
辛若背对着向罄书坐在篷车上控制着僵绳,不发一语。
“再这么‘蒸’下去,我就要昏了啦……”见到自己的大喊都无能动辛若于半毫,向罄书委曲更甚,一脸的白净被怒气染得通红,倒似真的随时要晕厥的样子……
“你不舒服?”辛若终于有点反应,侧过头细究着向罄书的神气。
虽然不太高兴向罄书公子哥儿似地乱发脾气,但要说完全不在意他也是不可能的。
“怎么可能舒服得了?”向罄书气闷的不得了,但瞧见辛若的眼光,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直视,遂假痴地别过头去……当然,还是强撑着之前的臭脸。
“那就再忍忍吧……下一个歇脚处就快到了。”辛若莫可奈何地转回头去专心驾车。
他还真没处理过这样的状况……只有先安抚一下了……
可是,在向罄书的眼中看来,辛若简直是冷淡无情到了极限了……
他奋力地钻出了车蓬,不耐地直挥着迎面而来的风沙,就这么蹲在辛若的身边。
“停车!”
他真是快气疯了……
“什么?”辛若不知在忙着什么,明知向罄书已经半个身子爬出篷外了,仍是将眼光放在远方,就连刚刚那一点注意力都没了。
“我说停车!”向罄书气到完全不顾形象地大吼大叫……
“现在先别闹了,等等再说。”辛若头也不回地也吼了起来,声音净是满满的急躁。
这让向罄书完全抛掉了仅剩的一点点犹疑和恐惧——闹?凭什么说我是胡闹?
牙一咬,向罄书整个人就往外栽,奋力地跳出车外。
“罄书……”辛若没料到向罄书会来这一招,情急之下不禁叫了出来。
这是搞什么?都什么时候了……
辛若连忙勒住了马,翻下座位去察看向罄书的情况;但车停了好一会儿,飞舞的黄沙仍不见平息……而这股黄沙竟是从辛向二人欲去之方向疾速而来。
而平日最激动的活动不过跑跑跳跳的向罄书此时可不好受——他以为跳车了不起就是掉在地上滚他两滚……谁知道现下他全身每根骨头都像是要被拆了一样……只能躺在地上动也不能动,了不起就是发出两声哀嚎了。
“你还好吧……”辛若急忙跃至向罄书的身边将他扶起。
“很痛……”见到辛若的关怀着急溢于言表,向罄书所有的怨气就像是泡泡般地一下子全消失了;可惜一时冲动所带来的伤痛可不会就此消失,所以哀嚎还是有的。
“糟了,你扭伤了脚……”在大略地检查了一下后,辛若皱紧了眉头。“本来此时是不该随意搬动你的,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能多做停留了……”
“怎么了?”向罄书虽然全身都痛得想掉眼泪,但仍注意到了辛若奇怪的话语和不寻常的紧张——头先他以为辛若是在紧张他的伤势,但现在他发现事非寻常。
“刚刚我发现前方出现了一群形迹可疑的人,一直隐藏于丘石间冲我们的方向鬼崇而来。”辛若忙把向罄书的一只手臂绕上了他的肩头,意欲将向罄书整个人抬起。“而你跳下车后,我急忙煞住了车,就见他们开始不顾形迹直朝我们这儿奔来了。”
“那你的意思……他们是……”向罄书不明所以——从不出远门、涉世未深的他并不是很懂辛若的意思。
“意思就是,我们可能遇到盗匪了。”辛若架好了向罄书的手,便伸手滑进向罄书的腰下,环搂住了他的腰。“而且这些人通常不会只劫财而已,一定会斩草除根地永绝后患。”
“所以?”听了辛若的话,向罄书也不禁慌了起来。“噢……”
没有时间好再磨蹭,辛若没有选择地猛力抱着向罄书站了起来朝马车走去,使得向罄书疼得叫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