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这刁妇敬酒不吃吃罚酒,还屡次冒犯圣上,您就将她赐死吧。」朱娉婷身上的酒水还没干,气愤地在一旁搧风点火。
「皇上!是小人教妻无方,请皇上不要惩罚宝黛,惩罚我吧!」
众人屏息,全等着看皇上如何处置元宝黛。大殿之上只听得到韩雍不住磕头请罪的声音。皇上板着脸,和元宝黛四目相瞪,许久都没说话。冗长的沉默令人焦躁不安,韩雍却只能惶恐地等着、等着--
「元宝黛,妳屡次冒犯朕与公主,大逆不道,本是死罪一条,但念在锦田伯一介老臣,韩雍身为锦田伯独子,如此为妳求情,朕也不忍将妳处死。」
韩雍听至此,大松一口气,连忙磕头谢罪。「谢皇上恩典!谢皇上--」
「话虽如此,韩雍和公主的事情仍然要解决。元宝黛,朕给妳最后一次机会,妳可以选择照朕原先的安排,与公主共事一夫,或是如妳所说,宁可一死也不愿屈服,那么朕可赐妳白绫一缕。」
「皇上!」韩雍惊道。
「又或者……」皇上望了眼一脸惊惶的韩雍,慢慢道:「朕可命韩雍遵守他酒醉时对公主所做的承诺,先写休书将妳休了,再娶公主。妳既不是韩少夫人,韩雍要当公主的驸马,便与妳无涉。元宝黛,朕自认已对妳仁至义尽,这三条略妳想清楚了,自己选一条吧。」
元宝黛昂首,冷声道:「我说过只要我还是韩雍的妻子一天,我就绝不答应跟别的女人分享我丈夫。皇上既然如此昏庸,宝黛无话可说,请皇上赐我白绫。」
「皇上,皇上且慢!」韩雍猛然打断了元宝黛的话,跪在地上大声喊道。「请皇上容小人……写休书休妻!元宝黛她……宁死也不许我再娶妻妾,我愿以七出之条将这个妒妻给休了,请皇上成全。」韩雍额头紧紧贴着地,浑身颤抖,这着自己冷冷静静的说出这番话。他没勇气抬头看元宝黛,却听得到她在他身后哽咽的声音。
「韩雍,你真要休我……」
「我宁可休了妳,也不要劳烦皇上赐白绫。」
「我不相信你敢。」
「我就敢!妳看着--」韩雍愤然起身,将身上配戴着的东西一一解下,扔在元宝黛面前。「这是妳做给我的腰带、妳做给我的扇套,妳做给我的靴子、长袍、汗巾……」韩雍把能脱的几乎都脱了,扔了满地华美缤纷的锦绣绸缎,满地元宝黛一针一线绣出来的心血……他颤抖着手,隔着身上最后一件薄衣紧紧握住藏在胸前的宝玉绣袋,他不敢看元宝黛的眼睛,只能逼自己装出冷漠的声音。
「妳给我的,我全都不要了。妳看到了吧、听懂了吧,从此妳我不再是夫妻,恩断义绝,不管我做什么都不再与妳相关了。听懂了没?」
元宝黛再也忍不住,强忍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我不相信……」
「妳必须相信。」韩雍的声音很冷,像冰一样地刺痛了元宝黛的心,还有他自己的……
朱娉婷见事情发展至此,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想把韩雍害得太惨,她连忙对皇上道:「父皇,既然韩雍都已经答应休妻了,那就好了,没必要为了女儿闹出人命嘛。您就成全韩雍的心愿,让他写休妻书,然后放了那个刁妇吧。」
皇上允诺了,命人奉上纸笔,命韩雍当场写下休书。当太监把休书捧到元宝黛面前时,她的视线早就被泪水模糊了,看不清始终不愿看向她的韩雍,只看得到休书上韩雍单单写下的自己的名字。不知道是她泪眼蒙胧,还是刚写完的字墨迹未干,却沾到了不知是谁的泪水,显得模糊一片……
「韩雍……你……你好……」元宝黛哽咽难言,断断续续只能说出这几个字,韩雍来不及听清楚,侍卫就已经将她架出去了。
「原谅我,娘子……为了妳……跟咱们的孩子……原谅我……」
韩雍垂着头,手里紧紧握着藏在胸前的绣袋,眼泪终于滴落在金銮殿的地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末到伤心处……
第十章
阴雨绵绵的苏城,韩府大宅。
「少奶奶回来了!」旺福的大嗓门打从大门一路喊进了前厅,坐在听里的韩老爷跟韩夫人听了连忙双双站起身。
「啊……宝黛!」韩夫人一见元宝黛走进屋,立刻上前拉住她的手,心疼道:「这么久没见,妳怎么就瘦成这样了?啊?」
元宝黛一个人刚从京城回来,好几日的舟车劳累,再加上满怀的心伤,让她看起来更加憔悴了。「公公婆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好几日了,旺福写了封急书给咱们,我跟妳婆婆在旅途上一听见你们被皇上召见的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韩老爷叹道:「唉,雍儿这孩子,不好好料理丰和行,却在外面闯了那么大个祸回来,我一想到就生气!」
元宝黛听公公提起韩雍,不觉红了眼眶。
「宫里头的消息传得很快,雍儿跟公主的事咱们都已经知道了。」韩夫人拍着元宝黛的手臂,安慰道:「婆婆知道是雍儿让妳受委屈了,我替他跟妳道不是吧。」
「婆婆妳别这样,我知道相公他这么做……也是逼不得已的。」
「唉,雍儿这孩子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老是跟我说他这辈子绝对只娶一个妻子,跟他爹一样专情得很。没想到大了却学人家喜新厌旧,这么没良心!宝黛妳别怕,婆婆绝对是站在妳这边的,雍儿他要娶公主当驸马爷尽管去吧,我心里就只认妳是我媳妇儿。」
元宝黛听了,心头一暖,不禁又有些哽咽。「谢谢婆婆,可惜相公已写了休书,将来恐怕……」
「欸,韩夫人,宝黛做不了妳媳妇儿,不如妳收她做义女吧。」大圆和小圆搀扶着元老爷子走出来,他老人家脸上依然是笑呵呵的。「宝黛幼年丧母,她一直把韩夫人当作娘亲侍奉着。如今她和姑爷虽无缘做夫妻,但若能和韩夫人缔结母女之缘,也算是她的福分,姑爷向来对宝黛很好,如今虽发生这种事,但我相信他对宝黛的情分还是在的。何况宝黛腹里已有了韩家血脉,韩夫人若能认宝黛做义女,将来孩子出世,便能继续留在韩家教养,也不至于让他们骨肉分离。」
「认宝黛做义女?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韩夫人如梦初醒,开心笑道:「老爷!咱们认宝黛做义女吧,我一直很想要有个女儿的。况且宝黛若成了咱们女儿,就能名正言顺的继续待在韩府,到时候公主就没办法把宝黛赶走丁。」
「夫人、夫人,」韩老爷安抚着太兴奋的韩夫人,无奈笑道:「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只是妳得问问宝黛愿不愿意哪。」
「宝黛,妳愿意当咱们的女儿吧?」韩夫人拉着宝黛,兴奋问道。
元宝黛望着韩夫人,看见她颊上那两个和韩雍一模一样的梨涡,过去和韩雍做夫妻时的生活种种又浮上了心头,令她恍惚……
韩雍为她跪在皇上面前不断磕头求饶的景象犹在眼前,韩雍为了保她性命不惜休妻的沉痛声音犹在耳边,他在皇上面前将她做给他的东西扔了一地,惟独留下那个宝玉绣袋……人在物在,物在情在,韩雍恩断义绝的谎言骗得了皇上,却骗不了她。他为她做的一切,她都懂了,韩雍知道她都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