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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宝黛从布庄回来后,便开始埋头替韩雍缝制衣袍。做衣做鞋这等女红本来就难不了她的,以前她和外公相依为命的时候,便常常替人做些女红来赚取银两。
以前替人做针线,只是为了度日、为了温饱,外公不许她为了这样卑微的理由将她元家祖传手艺贱价出卖,所以在她做的那些粗衣粗鞋上头,看不见她精巧的手艺。这回不同了,她不是为别人做针线,而是为了她的丈夫。也不是为求温饱,而是为了……为了心里对韩雍莫名升起的那一份疼惜,和柔情。
她亲自挑布、亲自剪裁,一针一线,她绣得极为精细。金线、银线、五色丝,在她的手下化成了栩栩如生的彩蝶、祥云、富贵花。这样精致华美的绣工几乎令苏城最上等的绸缎都相形失色,成了不起眼的陪衬。元家祖传绣工在她手上发挥得淋漓尽致,元老爷子见了惊喜不已。
「绣得好呀丫头,简直比妳娘还要厉害!」元老爷子捧着元宝黛刚绣好的腰带,欣慰道。「唉,倘若妳娘还在人世,见妳这样能干,一定很高兴。」
「外公,你又来了。」元宝黛苦笑。
「好孩子,本来咱们元家绣品是不轻易流传出去的,但如今妳已嫁作韩家妇,有韩夫人这么喜爱妳,姑爷又疼妳,外公心里早把他们当自己人看了。」
「我跟他结为夫妻,元韩两家自然成了一家人。」一家人呀,听起来多温暖、多美好。多亏有了韩雍,才能让无依无靠的她和外公一下子多出了这么多亲戚。
「以后妳想替姑爷做什么东西,尽管做,有什么不会的尽管问外公。为人妻子的就是要又贤慧、又体贴才得人疼,姑爷要是见了妳亲自替他做衣做鞋的,这样贴心,一定会更疼妳啦。」
元宝黛见外公眉开眼笑,好像很满意她和韩雍这桩婚事。
「外公,你在这儿住得惯吗?」
「很习惯哪,这儿大屋大院的住起来很舒服,每天有一堆小丫头围在身边叽叽喳喳的,热闹得很。韩老爷跟韩夫人有时还会来找我喝茶聊天,我在这儿每天都有事忙--后院做事的那群小伙子还央我教他们打太极呢。」元老爷子笑呵呵的,看来真的很开心。「外公活得这么老了,晚年能在这儿过点惬意的日子,已经很满足了,但我这把老骨头若能捱到抱曾孙,那就更好了。」
「外公,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外公等着妳快替姑爷生儿子哪。」
元老爷子期待的微笑令元宝黛心虚。她讪讪一笑,放下手上的针线,起身看了看窗外。「唔,已经那么晚了呀。」已经那么晚了,韩雍还没回来……
「是啊,我瞧妳一回来就待在房里做这些针线,一做就是两个时辰过去了,也没见妳歇会儿。外公可熬不住了,先回去休息啦。」
元宝黛听了,连忙扶起元老爷子,送他回房。这会儿她才替元老爷子关好房门,一个转身,便见到旺福正急急忙忙地朝她奔来。
「少奶奶!原来妳在这儿!」旺福走得很仓卒,声音都喘起来。「少奶奶!旺福有件急事得找您商量商量,少爷他……」
「少爷?」元宝黛听得心里猛然一跳。「你少爷他怎么了?」
「少爷……被华小虎掳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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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夜色中,五辆大车朝着华府疾驰而来。
元宝黛一听到华小虎将韩雍掳走的消息,要旺福先别惊动老爷夫人,然后立刻秘密召集了韩家二、三十个家丁,打算亲自上华府要人。
「华家本是四川粮商,开了间华庆行,跟咱们丰和行一样专司谷米豆麦的买卖,近两年才来苏州拓展生意,一直以来都把咱们丰和行视为劲敌。」旺福与元宝黛同车,一路上解释着韩、华两家渊源。「韩、华两家虽然常有合作,但实际上华庆行想挤掉丰和行,独占湖广米粮的生意,是众所皆知的事。尤其少爷刚当上丰和行的当家,华二虎看少爷年纪轻,正想尽办法要算计他呢。」
「那么华小虎死缠着相公不放,硬是要嫁给他,多半也是想藉两家联姻,将来顺势并吞丰和行喽?」一想到那女人竟然无视韩雍已经娶妻的事实,公然将他掳去,元宝黛就火上心头。
「一开始华二虎替他妹子来说的时候,大家的确是这么猜的。」旺福说得支支吾吾。「不过那华小虎对咱们少爷,倒挺像是真的……」
真的什么?真的有情吗?就算她真的喜欢他,也不能把他掳走呀,他好歹也是她元宝黛的相公!「相公都公然拒绝与她成亲了,她何必还如此苦苦相缠,未免也太不知自重。」元宝黛原本是想说她不知羞耻的,但是想到自己仗着天时地利人和之势,硬是赖着要作韩雍的妻子,其实也是有点儿……哎呀,事到如今,她管不了那么多了,既然她发过誓要作他韩雍的好娘子,她就义无反顾了。
「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相公不是都在丰和行里忙着吗?那华姑娘怎么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掳人?」
「大庭广众之下掳人倒是没有,她客气地亲自送了帖子来请少爷到华府喝茶。」
「喝茶?」
「是呀,一改过往母老虎的模样,细着声请少爷为了两家交谊务必赏脸。我瞧少爷应是为了毁婚的事过意不去,就答应了她。」旺福压低声音,悄悄说着:「只是单邀少爷一人,连我都不能跟去,让人怎么想怎么不安,况且这茶,喝得未免太久了,我怕再喝下去会出事儿,才赶着来跟少奶奶讨主意儿……」
元宝黛心里满满的不悦,是气华小虎,也是气韩雍。她这个相公--就这么好说话,好欺负吗?「华小虎我见识过了,那华庆行的当家又是怎么样的呢?」
「华二虎嘛,彪形大汉一个,性子跟他妹妹一样刚烈,不过没有华小虎那么蛮横不讲理。讲到华二虎,就不得不提起他满屋子的宝贝,他是出了名的爱搜集古董。少爷常建议他别开粮行跟咱们抢生意了,干脆去当古董商吧。」旺福干笑了几声。「啊,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尽说这些没用的话干什么!」
「倒不一定没用。」元宝黛笑道。「他真的满屋子宝贝吗?」
「进屋子一看,放眼尽是。」旺福照实以报,却不懂元宝黛在打什么主意。
「好吧,等会儿就你同我进去找你少爷,万一根本没什么事情发生,才不会显得咱们唐突了,相公也不会因此而丢脸。」元宝黛颦起眉,仔细嘱咐着:「跟家丁们说好,先别轻举妄动,以碎杯为信号,倘若听见我摔杯子,他们就冲进来救人。」
「好、好!」旺福难得遇到如此刺激之事,情绪忍不住激昂。「少奶奶心思缜密、聪慧过人,咱们全凭少奶奶调兵遣将,一定会誓死救回少爷!」
「放心吧。」元宝黛给旺福这么一说,心里作战的斗志也跟着燃了起来。「他是我相公,我不许任何人欺负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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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府里,众人正开心地喝着酒,庆祝韩雍终于落到他们手里,唯有华庆行当家华二虎满脸不高兴地猛灌着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