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心、爱心、细心,要让一个人喜欢自己,这三点是很重要的。虽然她也没把握自己是不是能做到,不过尽量就是。
她的声音一直是这般悦耳吗?自己以前怎么没注意过?
他沉默半晌,才缓缓地道:「既然你想聊,我想有些事,我们还是应该先说清楚。」
一个男人带着个妙龄女子进京,既不是夫妻亦不是兄妹,对他或许无妨,但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说,并不妥当。
她一愣,心上有些紧张,却仍强颜笑道:「什么事?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
「从家乡到京城,路途并不算短,所以我想先跟你约法三章。」他驾着马车,直视前方。
「约法三章?!」
「没错。」白正堂点头。「既然你硬是要跟着我进京,那么我希望你能照我的规矩行事。这对你、对我都好。」
「照你的规矩?」她皱眉。「你有什么规矩?」
「我想说的是,这一路上,你我最好以兄妹相称,免得被人误会。再者,到了京城之后,我会安排你的食宿再进宫,至于找丈夫的事,你得自己想办法。第三,如果你三个月内没找到丈夫,我会派人立刻送你回百丈城,免得你在京里惹是生非。我这么说,你听明白了吗?」他望向她。
听见白正堂这么说,她不是不难过的。他说这话,根本就是想趁早跟她撇清关系,能早一天甩掉她就早一天。
可她既然下定决心要跟着他,就不会被这几句话轻易打败。她振作精神、扬起笑脸,甜甜地道:「正堂『哥哥』,既然你这么喜欢做我的哥哥,我就依你这一回。不过除了这事之外,我的事,与你无关,所以到了京城后我想怎么做,那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呢!」
白正堂蹙眉。「这么说,你是不愿与我约法三章了?」她的笑,看来有些勉强。印象中,她的笑总是明媚动人,从未像现在这样,带着抹哀愁……
哀愁?他完全无法想像她会与这两个字连在一起,但他无法忽视。
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是不愿,而是你的『法』管得太多了。」她环起双臂。「你只消好好带我到京城,到了京城后,我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你也用不着这么早就开始想办法要跟我撇、清!」
他瞪着她。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虚了?」她眯起眼。
「你要怎么想随你。那好,既然你不照我的话去做,那我立刻送你回百丈城!喝!」他掉转马车。
「哇!」纪小玉被突如其来的冲力震得往后一退。「你这人,什么叫『你要怎么想随你』,我就是不知道你怎么想才问的啊,你好歹也得向我解释一下吧?」她捉住他的臂膀。「停车!停下马车!」
他勒住缰绳。「如何?」
「什么如何?」她气得胀红了脸。「你现在究竟想怎么样?被我说中了就恼羞成怒?白正堂,亏你还是个双料状元郎,已经答应了要带我进京,还想夹带什么条约,你这根本就是小人之举!」
「所以,我在你心中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他明显地不悦。「我若早想与你撤清,根本就用不着带你同行,既然我是这么不可信赖的小人,你最好还是另请高明,我这就送你回百丈城!」
他真的生气了?纪小玉怔住。以前就算她再怎么激他,他也不会发脾气,怎么这会儿竟真的生起气来了?「喂,你生气了?」
「我还在等你的决定。」他冷冷地道。
其实连他也无法理解,为何自己会为这样的小事不悦。向来他行事只问是否无愧于心,至于旁人要怎么想,他管不着、也不想管。唯独对她,有些情况,总会成为例外。
「我、我当然要跟你一块儿进京……」纪小玉扁扁嘴。形势比人强,她只好软下声调。
「很好。那么关于我们的约定呢?」他扬眉。
「什么约定,那根本就是你自己『片面』提出的条件,才不是『我们』的约定。」她仍心有下甘地嘟囔着。
「纪——小——玉!」他威胁。
「好吧。」她又火起来,跳下马车。「你走好了,我自己想办法进京去。要是我在路上饿死、冻死、还是被人杀死了,你最好别太内疚!」她迈步向前。
马车达达地回头,转向京城的方向。
哼!就不信他真会丢下她不管。她继续前进。
马匹经过她身旁,轻嘶了声。
车身自她身边滑过,速度一点也没减慢。
直至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她才发现,他当真将她一个人丢在这荒郊野外?!
「白正堂!」她大喊。
马车早已跑得听不见她的吼声。
「白正堂,你这个——」她气得跳脚。拚了命地往前追去,一不小心,绊着了石子,整个人仆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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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她该受到点教训了吧。
行了一里之后,他停下马车,等着她跟上来。相识六年,他不会不知她刚才的举动只是虚张声势,既然如此,他也有治她的办法。
一刻钟过去——
他开始有些疑惑。以她的脚程,应该没这么慢吧?还是她真转头回百丈城去了?不,不可能!他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
以她的个性,就算是用走的,她也会自个儿走到京城。那么,会是什么耽搁了她?
这样一想,他心上不由得一紧。
再次掉转马车,他又往丢下她的方向驰去。
「纪小玉!」远远看见她趴在地上,他的胃像是被人击中,令他痛得无法呼吸。「该死!」再也顾不得其他,他勒住马缰,纵身跃下马车,飞奔至她身旁。「小玉!你怎么了?!」他迅速地察看过她的身子,将她整个儿抱起。「小玉,你——」
只见她哭得泪流满面,连声音都哑了。
他的心霎时紧缩。「你——你怎么了?」
「呜……走开!你不要管我!呜……让我跌死在这儿好了!你去当你的驸马、当你的状元郎!用不着管我的死活!呜……」她用力推他。
「小玉……」原来她是跌倒了。这让他松了口气,却忍不住内疚和心疼。看样子,她是从跌倒后就一直这样趴着哭了。「好了,别哭了。」他将她拥在怀里,擦拭她颊上的泪水和脏污。「是我不对,别哭了。」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
即便是当年初见她,她被她爹捉回去痛打那次,他也没见她掉一滴眼泪。但现在,她却哭得像个泪人儿,这让他更不知所措。
「你本来……呜……本来就不对!」听见他认错,她心上的难过稍稍舒缓了些,但被硬生生丢下的委屈和受伤的尊严,让她仍止不住哭泣。
最让她伤心的,是他真的丢下她不管,就这样当着她的面驾着马车离开,还害她跌了个狗吃屎,一想到这儿,她的眼泪又忍不住扑簌簌流下。
「是、是我不对。」看着泪眼模糊的她,白正堂心上竞涌起一种充满怜惜的奇异感受。「好了,你别哭了。是我不对,其实我并不是真要丢下你,只是想给你个教训,却没想到……」
「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凭什么教训我!」她忍不住偎向他坚实的胸膛,抽噎着埋怨。「你瞧,都是因为要追上马车,害我的脚伤成这样!」
「伤着了?」他一手拥住她,一手探向她指着的脚踝。「让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