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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主,传属下前来,有何吩咐?”郑子禹微微欠身,不卑不亢的语气。

  孙定山抬起头,若有所思的目光自桌上的甲骨移开,摆了摆手,示意占卜师退下。身旁的侍者端来一盅状极诡异的血水至郑子禹面前,轻置于茶几上后,也随即从容退下,很快的,书房内只剩主与仆——孙定山和郑子禹。

  诡异的气氛漫布在他们两人之间。

  静默许久的孙定山,总算打破沉默,他缓缓地开口,但口气是不容错辨的凌厉:“子禹,可记得当年你爹和你刚至钜龙城安定下来时,在我面前所立下的誓言?”



  “属下记得。”他瞬时悟出孙定山传唤他前来至此的真正用意。

  “说来听听!”孙定山眸中精光乍现,又随即消逝。

  郑子禹依言,朗声复诵出当年初蒙孙定山收留时所立下的誓言,一字不漏:“我,郑子禹,今生今世,当永远效忠钜龙城,且完全服从城主的命令,除非因过失遭城主放逐另当别论,否则绝不言悔,倘若有二心,定不得善终!”

  孙定山闻言点点头:“很好,既然如此——”

  他的目光停在郑子禹身旁的茶几上。

  虽不知搁着的那盅血水是为何物,但邓子禹心中已然明白了悟,孙定山明显地对他的忠诚起了疑心,不再全然信任。



  “桌上那盅血酒,我要你喝干它!这是命令。”

  郑子禹没有丝毫的迟疑,动作俐落地举盅一饮而尽。

  孙定山注视着他的反应,相当满意,阴恻恻地问道:“你难道不好奇这盅血酒有何作用?也许,它是盅含有剧毒的酒,你不怕吗?”即使确定郑子禹的不二之心,他问话中的笑容仍别具深意。

  “何惧之有?属下若是贪生怕死之辈,城主当初也不需栽培属下至今。酒中有毒与否,倘若城主认为属下不必知悉,那属下又何须置疑?”他理所当然的直言无讳。

  果然,郑子禹的表现,说服了孙定山对他的猜忌与疑心。

  “好,说得好!子禹,不枉我一直以来对你的器重。既然如此,你该清楚我所决定的事,向来不允许有任何人来横生枝节,无论是谁都不能例外!”孙定山森冷的目光眯了眯。“即使是我的夫人!”

  “……”

  “此时,姜玉仙应该已经收到赐死的命令——服毒自缢!我想,你应该不会惊讶才是。”显然洞悉一切的孙定山,以平静到令人发毛的声音,懒懒地说。

  “……”直觉自己将会成为继姜玉仙之后下一个被诛者,郑子禹平心静气地等待罪名发落。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瞒过我,把戏可以玩——在一定的范围内,原则就是绝不能触怒我!”凌厉的目光射在郑子禹身上。

  郑子禹仍静默着,他并不怕死,怕的是情义难存的矛盾……

  说到底,他难辞其咎——无论是面对恩重如山的城主,或是情真意挚的月儿……他,都是待罪之身!

  “子禹,我不想追究你的过失,基本上,只要我的计画仍顺利无误,我允许你将功赎罪,明白吗?”孙定山意味深长的悠远目光定住他:“你可别辜负我对你的一番期望!”

  言下之意,就是要孙弄月心甘情愿的嫁,郑子禹克尽职守的执行任务,不要妄想远走高飞的私奔情事,因为,他们不可能会成功,绝对不会!

  这是个威胁!郑子禹当然清楚。

  “好好地想想吧!你可以退下了。”孙定山摆摆手。

  郑子禹欠了欠身,退出门外,满心痛苦地离去。

  第五章

  一个多月来处于心如死灰状态的孙弄月,整个人混沌得宛如木头似的坐在花轿内,没有丝毫新嫁娘该有的喜悦之情,只是忧郁、只是伤痛,任漫无边际的绝望淹没了她;仿佛一具没有生命的瓷娃娃,平板和冰冷占据了她的知觉。

  捏紧了藏于袖内的精巧匕首,她的眸中闪现一抹决绝的坚定神采,益加苍白清瘦的脸蛋泛出一股逼人的寒意。

  通往西岐的路程遥远,又有女眷随行,歇歇停停,估计约为十日方可抵达目的地,这是小兰告诉她的。

  当天,是起程后的第三天。

  此时,日正当中,陪嫁和送嫁的一行人全停了下来,各自分散开来歇脚,顺便解决吃喝拉撒等民生问题。

  孙弄月仍僵坐着,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她知道轿一停下来,便是大伙儿各自歇息的时刻。

  “秀,吃点东西吧!”小兰掀开了红布帘,哀哀地要求道:“夫人特别交代要好好照顾秀,你这样不吃不喝,身子会消受不了的。”她当然知道主子有心事,只是不了解那心事重重为哪椿。

  孙弄月仍面无表情,没有任何回应。

  “秀,多少吃点吧!要不然,喝些水也好,嗯?”

  小兰恳切的神情终于打动了孙弄月,叹口气,她敷衍地喝了些水,算是回答。

  “秀,再吃点干粮吧?”见主子有软化的趋势,小兰锲而不舍地央求。

  “小兰,谢谢你这么照顾我,我真的很感谢!”孙弄月突然开口。

  小兰错愕地望着孙弄月,有些莫名其妙的心惊。

  “讨厌啦!秀,怎么突然这么说,这是我分内的责任呀!”她局促不安地嗔道。

  “小兰,帮我传唤郑子禹,我有事要和他谈谈。”

  小兰狐疑地望着主子,欲言又止地离去。

  陷入绝望心境的孙弄月,没有理会侍女的疑惑目光,迳自怔忡着。

  能说怨吗?是的,她当然怨!她怎能不怨?但她又能怨谁?父亲?母亲?远祈?还是自己?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深爱郑远祈,其它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的心许给了他、她的身子也许给了他,不仅如此,她会以死明志,将她的生命也许给他……

  ∪然他决定死守自己的忠诚,亲手将她送嫁他人,那她也只好这么做了。她懂他的,也尊重他的决定,既明白他重忠诚、守承诺的个性,自然会选择成全他,只是——烈女不伺二夫,她执着专一的原则不允许自己顺应眼前这无可奈何的安排,即使玉石俱焚也在所不惜。

  她恨他,也爱他。这是她在浑噩之后所得的了悟。

  如果还有机会,她想,她还是会爱上他吧!

  在她百般无奈地逸出一丝苦笑时,郑子禹出现在她面前。

  她平静地看着眼前这教她爱恋至死无悔的男子,摆手遣退伫立在旁的侍女小兰后,她轻语:

  “你来了。”

  “大秀有何吩咐?”郑子禹隐敛心中强烈澎湃的怜惜与不舍,端详着那张绝美却憔悴的容颜。

  螓首低垂,孙弄月解下系于颈项的白玉链坠。

  “我还是不喜欢你唤我大秀。”虚弱的泪水在眸中盈然。他的刻意疏远伤害了她。

  她破碎低语,郑子禹轻易地撤去心防,不自禁动容柔语:“月儿,别哭!”

  强抑心中的酸楚,她抬眼望着他。

  “告诉我,无论将来变化如何,你——还会记得我吗?”孙弄月悲凄地问。

  “会的。”郑子禹的脸上全是挣扎和痛苦。“不管你信不信,我永远只爱你一个女人,只爱你——只有你!”

  “够了。”孙弄月笑了,笑得好满足:“这样就够了。”

  她将项坠放在他的手心里。

  “这……”他望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白玉坠子。

  “这是我自小到大从不离身的饰物,我现在将它送给你。如果将来你能常看着它,想着我,我会非常开心的。”孙弄月淡然笑道:“你会吗?常常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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