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宫女侍卫们全不敢接近这里,因为,传闻中的哭声绘声绘影的,倒让她今天省了许多事,轻而易举地溜到这里。
「哇,好冷喔!」应鸿雁发现,此处完全没有阳光照进来,所以,花不开草不绿的,教人不自觉地冷了起来。
不过,她并不害怕,不知怎地,她觉得月牙公主像是跟她有某种程度的相关,冥冥中吸引她到这里来。
她缓步地顺著塔边的石阶上去,这是座回教式的建筑,有点类似新疆有名的苏公塔,不过不同的是,这塔一点色彩也没有,灰灰暗暗的,与周遭的景物融成一体,很容易让人忽略。
「是这道门吧?哇!这锁都生锈了--」应鸿雁在爬了大约五层楼高的阶梯后,终于来到了一道大铜门前,试著将手中的钥匙插入生了锈的锁孔里面。
「吱、吱--」她一推,门沉沉地开了,还发出了尖锐的声音。
「难怪沙若死都不进来,这么阴湿啊!」应鸿雁才踏进去,迎面就扑来一阵浓厚的霉味,而里头全是黑色的石墙石壁,空荡荡地一眼望去,像是掉进了某个山洞里面。
「还好有带手电筒--」才正午时间,这里面却暗得像是黄昏接近夜晚的感觉,只有塔顶一扇小窗户透了些空气与光线,否则,恐怕她还得背氧气简,才能进来这里面呢!
她脚步放轻地仔细巡著塔内的一切。有成堆布满灰尘的木箱子,有成堆散落在地上的书、还有成堆用来装水的空桶子……空桶子!?
「当这里是堆杂物的呀?连空桶子都有--不对呀?这桶子有些还装著水!?」正当应鸿雁奇怪之际,她突然踢到了地上一个麻布袋,她不禁好奇地打开一看--是成堆的干货杂粮!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还是能食用的?难道--有人上这里来?为什么?」她一连串的问号,还在肚子里翻搅,就听见了一丝的动静--像是唱歌的声音,唱歌!?
她再仔细竖起耳朵,听著声音逐渐回荡在这空旷里。「没错!是唱歌,有个女人在唱歌--难道!?」她不由的想起那个鬼传闻,不禁一颤,全身疙瘩掉满地……
她本来想转身逃离,但,就在走到门口时,她突然让优美却哀怨的歌声给止了步履,那像是一种磁性,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让她朝著歌声来源处而去。它像是来自最里头的那扇门里,奇怪?一个塔,还需要隔间,隔成一房一厅!?
就在她走近门口时,歌声突然停了!她顿时不知该推开门?还是转身逃离?
「是你吗?你终于来了!」门里突然传出一名女人的声音。
「你……你是谁?」应鸿雁大吃一惊,没勇气推门而进。
「你不是要找我吗?我等了你快三十年了!」她说。
应鸿雁噤不敢言,她对她的话,一时反应不过来。
「别怕!我是人不是鬼。」她又说话了,「我早知道你会来找我的,就像三十年前,我知道他会降临在我的生命一样,我都知道的。」
「三十年前?」突然,应鸿雁醒了,她愕然地脱口问道:「你说的那个人是谁?叫 ;什么名字?」
「他是一位考古学家,也是一位温柔的男子,他来自一个叫台湾的地方,他给了我生命中最美的一段经历……」
「他是不是叫应庭筠?」应鸿雁不等她说完,门一推,就这么一脚踏进。
全室一片安静!她与她,就这么各占一方,相对不语。
应鸿雁没料到眼前出现的,竟然是一位中年妇女,坐在一角的木床上,穿著一身黑色的袍子,披头散发的,让人看不见她的脸庞。
「你认识他?他跟你是什么关系?」
显然的,这女人说的就是她老爸。
「真的是我爸?你认识我爸爸?」应鸿雁差一点没跳起来。
「他是你父亲?他--」她顿时脸色红润了起来,不似刚才的苍白,「你是他的女儿!?没想到,来接我的,竟然是他的女儿!」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接你!?等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知道我会来这里?」
「没错!曾有一位巫师为我占卜过,她说,我真正爱的人,不存在于尼雅王国,他会带走我的心,也会让我的人身陷囹圄,不过,三十年后会出现一位女孩,来救我出去,而她说的,不就是你?」她还是文风不动地坐在那里。
「救你?我自己都出不去了,怎么救你?还有,你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这里不是关月牙公主的--月牙公主!」突然,应鸿雁有点头绪了,她瞪著眼珠子,仔细地瞧著眼前的妇人,「你……你该不会是月牙公主吧?」
「月牙公主?好久没听见人家这样叫我了--」她露出浅浅的笑意。
应鸿雁无法置信地走上前,想看清楚她的样子。不过,她的头发盖住了她的脸,也不抬起头来看应鸿雁,让应鸿雁瞧了半天,还是瞧不出一点端倪。
「不用看了,我连自己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她还是察觉了应鸿雁的举动,「我的眼睛瞎了,左边的那个黑色木箱装的是月牙泉的通行证,你先拿出来,放进袋子里。」
半信半疑的应鸿雁,照著她的指示,真的翻到了通行证,而这下子,她不得不对这位妇人的话,有了百分之九十的信任。
「告诉我,庭筠他好吗?他活得快不快乐?」她频频问著他的事。
「他很好,我妈把他当老爷子在侍奉著呢!」不知怎地,应鸿雁故意这么提。
「是吗?那就好、那就好。」
本来,应鸿雁还以为她会出现一些负面的情绪,谁知,她不但没有,还出现了一种满足的笑意。
「你……你不怪他负你?」应鸿雁有点好奇。
「他从来没有负我,这是我们的命,我一直希望他能把我忘了,重新过他的日子,看来,我真要谢谢你母亲,她替我完成了我永远也做不到的事……」
就这样,应鸿雁不知不觉地就跟她聊开了,她尽量把有关她父亲的一些事,全说给了月牙公主听,而她听得很用心、很专注,像是接受著三十年干旱后的甘霖。
「他在我心目中,永远都是这样的完美。」她时而激动、时而安静,唯一不变的,就是她眼眶中的晶莹珠泪。
「我不懂,既然你这么爱他,为什么你不试著逃走?你不是月牙公主吗?赛希洛不是对你有情吗?他不会不放你--」应鸿雁也一肚子的疑问。
「长老就是怕皇上会放我走,才对外宣称我死了,当然,也让我造成的丑闻烟消云散--不过,他们不知道,其实,就算让我走,我也活不了,因为,当时的我已经七十岁了,没有月牙璧的守护,我只要一走出这里,就会加速衰老,而我……不想让他看见我鹤发鸡皮的模样。」
「真会这样?那月牙璧要上哪里找?」应鸿雁突然为著他们的生离感到心酸。
「月牙璧本来是我出生就带来的宝物,不知怎地,就在我要跟你父亲私奔的那一天突然无故消失了,为了要找它,才会让我被人抓回去,从此,这月牙壁就没人知道它在哪儿了……」
「可是,没有它,我就算能带你出去,你也会死啊!」
「我知道--」她语气出奇的平静。「我用了三十年哭瞎了双眼,而往后的两百年,我又该用什么来磨掉这让人窒息的寂寞岁月?我想遍了,与其空洞地苟活著,不如了无遗憾地死……见他一面,我此生再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