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玉梅花这花痴女,一副想将美丽的少年郎生吞活剥的猴急样,没瞧见“小姐”吓得脸都发自且开始转青了;玉牡丹粗鲁地将第一花痴揪了出去,决定待会儿再问兰花好戏的下文如何。
看着玉梅花的脚无法着地的离去,总算还给餐桌前片刻的宁静,这时正是该用早膳的时刻,大伙儿全聚在餐桌前,盯着好久没见到的货真价真的男人。
“晓颉,你应该知道我们这儿是以什么维生的吧?”
离开噬人的视线,渐渐强逼自己看惯眼前特立独行的每一张面孔,于晓颉总算自难以言喻、无可比拟的震撼中回复。
他点点头,知道花街柳巷底的这户玉阶阁除了出卖“色”相外,应该没别的了;这儿是妓院,而他是来这儿打杂的。
问题是,这儿有可以出卖的“色”相吗?他相当怀疑。
“那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们快要无以维生了吧?”
当然看得出来。于晓颉又点点头。
突然间,玉嬷嬷向于晓颉扑了过去,紧紧握住他的双手,老泪纵横,吓得于晓颉除了任她握住双手外,只能不知所措。
这、这转变好象太快了点,真像是作戏一般。
“呜呜……那你应该也看得出来,我们就快坐吃山空了。咱们这些人除了玉阶阁又能去哪儿?但玉阶阁又没有进帐,养不起所有人,那岂不是教咱们一起去死吗?也好,一起死比较有伴,呜……”
玉嬷嬷这么一哭,惹得其它姊妹也跟着一起掉眼泪。一大早的,真是不吉利,但是大伙儿只要一想到未来便忍不住伤悲,她们哪有什么未来可言?
“有话好说嘛!别、别哭呀!”
就知道这少年嘴硬心软,禁不起她们一伙人哭着哀求。识人可谓无数的玉嬷嬷终于找到可以依附的浮木、她们唯一的希望。
“只有你能救我们了,呜……”再多哭几声,再哭得凄惨些。玉嬷嬷这么暗示其它姊妹们。
“我是男的,顶多出壬帮你们多拉几位客人罢了,不过……可能帮助不大。”他这么说很含蓄了吧?
“呜……再没有客人,咱们就等着一块儿饿死好了,呜……”在一旁陪着玉嬷嬷作戏的玉兰花哭得可真是惨,一脸妆都花了,看来更是可怖,像个死状极惨的幽魂。
于晓颉在这撼动天地的哭号声中,忍不住瑟缩。天啊!要他做什么都可以,只要她们别再哭了,他快受不了了!
“只要你肯帮我们,我们就有救了,求求你……”
“可是……”
“哇啊!倒不如让我现在去死一死,也总比饿死好,呜……”玉嬷嬷拿着手绢拼命地拭着双眼,带着浓厚的鼻音,似乎痛不欲生。
“玉嬷嬷……”
“哇啊!”
众家姑娘一起大哭,声音撼动天地,阴风阵阵、鬼哭神号,哭得于晓颉一个头两个大。
“好,我答应,我什么都答应!”
于晓颉一说出口,所有泣鬼神的哭号声霎时停止,似演戏般,奏乐一停,演员也跟着停止动作。
他似乎是上当了。
不过他究竟答应了什么可怖的差事呀!
于晓颉在心里呐喊着。
近来,郭府和御史大夫王珙攀上亲戚关系,府里虽没有子孙从政,但这场联姻使得他的商业版图扩展而且生意更加兴隆。
全府里里外外忙得不可开交,初时忙婚事,婚事忙完之后则是忙着讨好新嫁娘,那娇贵的千金小姐。
“唉!”
书房内飘出轻轻的叹息,浓浓的惨雾笼罩全府上下,该有的喜气似乎早已不见踪影,也许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少爷,你又在叹气了。”噙着淡淡笑意的声音自门口扬起。
郭府唯一的少爷郭珀独坐案桌前,频频轻叹,身上价值不菲的缎布剪裁合宜,更显其温文敦厚的儒雅气质。
“飞羽,这儿只有咱们两人,你非唤我少爷不可吗?连你也不愿顺我的意?”望向门前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那是脸上总噙着浅浅无害又放荡不羁的笑意的飞羽,郭珀无奈地往后靠向椅背,又是声轻叹。
他和他的距离不该如此疏远。
“你可知叹气是会缩短寿命的,年纪轻轻不要总是叹个没完,听得旁人心烦。”飞羽笑着揶揄。
“你会有我心烦吗?”说完,郭珀又是一声叹息。
“你看你,又叹了一次,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
“可是爹的命令我能不听吗?”
“能,只要你肯,绝对能的。”
郭珀淡淡地看了飞羽一眼,摇摇头,又是一叹。
“太迟了。”
“可是……”
“别说这个了,你呢?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从早到晚不见踪影的,若非你来找我,我可能都快忘了有你这号人物呢!”郭珀笑笑地道。
“忘了岂不更好。”他带若笑的表情未曾稍变。
“飞羽,不许你这么说!”郭珀重击桌面,发出好大一声巨响,连他自己也不禁吓了一跳。更何况是飞羽。
“对不起。”
被最近的杂务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郭珀也不免坏了他儒尔的修为,只因烦心之事实在太多。
飞羽轻轻地打断他的话,体贴地开口:
“我近来认识一个相好的女子,貌美如花,声音柔化人骨,又特会撒娇,小乌依人般的,美极了。”
“飞羽!”
“她名唤月娘儿,就是天上的月娘,是不是很可爱呢?那间上个月才新开张的醉月楼,里头美女如云,个个花枝招展,要不要我替你介绍介绍,保证一会解千愁。怎样,心不心动?”拥有玉面书生般外貌的飞羽手里持着玉扇,轻轻地搧呀搧,微笑的嘴脸一副浪荡败家子的德行。
“飞羽,你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了,该收收心,改天我同父亲说一声,让他为你介绍好人家的姑娘。”
“别,我这人最不适合的就是好人家的姑娘,一瞧见她们正经八百、道貌岸然的模样,我就什么兴致也提不起来,你这岂不是存心让我活得了无『性』趣?”飞羽边说边往门边退后,摆好随时能落跑的姿势。
“飞羽,你明知我不比你合适,而且……”
等垂头丧气的郭珀抬起头时,早已不见飞羽的影子。
这小子溜得真比风还快呢!
“别走,我还没说完呢,飞羽!”
再喊也没用,飞羽早若他的名字般飞向远方,逃离少爷唯有对他才会发出的苦口婆心的告诫,索性让他的每一句忠告飘散在风中,置若罔闻。
“一、二、一、二,腰杆挺直一点。不对,动作再放柔些,不对、不对!这儿要再重复一次,再来,一、二……”
玉阶阁中庭空地上,一人持着爱的教鞭数着节拍,一人则踩着既定的舞步,扭捏地摆出每一个略嫌僵硬的姿势,频频遭受指正。
隔了一段距离,一堆人又闲闲没事地挤成一团,躲在门后偷看。
“喂,你说,这折真的管用吗?”玉牡丹愈看愈忍不住地提出心里的疑问,愈看愈是不安。
“只要隔着纱帐,远远的望去,应该不致被视破才是,只要他的动作再轻柔些。”玉菊花说得也不怎么肯定,因为说实在的她也相当质疑;不过现在她们也只有相信玉嬷嬷的主意,死马当活马医,赌一睹了。
“哼,要是隔着纱帐,那我也可以,何必找个男人来假扮,我来就好,保证迷倒众生。”玉梅花放话,她觉得自己的条件肯定比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要好得太多太多了。
“是哟,迷倒众生,所有的人都被你吓昏,倒成一地嘛!你要是害年纪大的、心脏不好的人被吓死可是一大罪过,要下十八层地狱的。”玉菊花中肯地批评,得到玉牡丹猛点头的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