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这位小哥是怎么了,这么不舒服?”原本是于晓颉目标的中年妇女回过身,心疼地看着年纪尚小的于晓颉难过地直吐。
“他手脚不干净,你还想帮他?”
说话的年轻男子衣冠楚楚,很明显的是个富家子弟,他抢眼的外貌、颀长的身形、健硕的体格、微扬的下颚、飞扬的剑眉、流转的单凤眼,一眨一合间桃花满天飞;挺直的鼻梁、噙笑的薄唇,手里的玉扇轻轻地搧呀搧的。
男子一下子便吸引住玉嬷嬷的全副注意力,她一脸馋相,眼看着便要巴上前去,心底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希望他能成为她们玉阶阁的贵客,教她广开财源外,顺便犒赏自己的双眼。
“恶……” 于晓颉难过的声音再度传入玉嬷嬷的耳中,若是她有儿子,应该也是这个年纪,所以她很不忍心。
“他定是饿昏了,一时受不住才起了歹念,情有可原,这位壮士你就饶了他一回,他下回定是不敢再犯的。”
“快别这么说,既然你这当事人不计较,我又计较些什么?呵呵……” 他桃花眼一瞟,漾起春城里满处飞花,惹得徐娘半老的玉嬷嬷不禁春心荡漾。
这男人可真是罪过,可知他这么一笑很少有女子能不心动的,他还是别到处乱笑的好。 “请问壮士尊姓大名?”
男子松开擒住于晓颉的手,轻拍他的背,希望能让他舒服些,一点也不在意被咬破的手腕正在出血。
“在下姓飞,单名羽,玉嬷嬷。”
“飞公子,你怎知老妇的名?”
“玉嬷嬷,以后还请你多多指教和帮忙,后会有期。”
“飞公子?”
望着飞羽远去的背影,仍有满腔疑问的玉嬷嬷打算将干呕得几乎昏厥的于晓颉带往玉阶阁;那是位于花街柳巷最深处的一栋屋舍,一幢几乎颓圮、爬满长藤,看似鬼屋的房子。
停止干呕,但仍不太舒服的于晓颉被半扶半搀地走在装饰奢靡的巷弄,巷弄内点满荧荧灯火,恍若白日。
经过一间又一间站着莺莺燕燕的华屋前,挤过一处又一处拥挤不堪的人潮后,终于来到一间外表看来几乎和鬼屋无异的屋前,似乎玉嬷嬷就是要带他进去里面。
“怎么了?你不想换下弄脏的衣物,好好吃一顿饭吗?”
玉嬷嬷连问都不问他是谁,就这么相信他?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人,突然间,于晓颉感到一股温暖袭上心扉,那是他好久好久不曾感受到的温情,真的好久了。
不自觉地,温热的泪水滑下他的双颊,化成串串珠儿,飞散至空中,映着远处的彩灯,晶莹剔透。
玉嬷嬷心疼地抱住他,一个比她还高的大男孩。
“别难过,走,好好地吃一顿,什么烦恼都会不见了。”
“放开我,这、这只是沙子飞进我的眼睛里,那么多的黄沙,很难不飞进眼睛里的,我才没有哭呢!”
“是、是,先吃饭要紧。”
“我才不接受人家的施舍,谢谢你没将我送到官府,告辞。”于晓颉倔强地道,身子稍微恢复的他已找回气力,挣脱玉嬷嬷的手便要离去。
“等等,我会带你回来,并不是要让你白吃白喝的,你瞧这院落这么脏,我真的需要有人帮忙打扫,我不会让你做白工的,留下来好吗?”
他瞧了瞧里面一眼,确实像幢鬼屋,好似有几年都未曾打扫过的模样。
“当真?”
“麻烦你了。”
“是你求我,我才留下的,可不是我自己厚着脸皮强要你收留的哟。”
玉嬷嬷笑笑地点点头。
于是于晓颉就这么留在这看起来像鬼屋,住起来更像鬼屋的房子里。
三名各有“特色”的女子一同挤在门口,偷觑房内正狼吞虎咽的男孩子。这又脏又瘦的大男孩似乎饿了好几天,像饿鬼似的,几乎要将她们的存粮吃光光,看来不久后她们众姊妹就得喝西北风,过着有一顿没一顿的日子啰。
“你说这小鬼来我们这穷地方是作啥的?”高大的玉牡丹说着,抢在偷看最好的位置的她,怎么看也不觉得这脏兮兮的小鬼有什么特别之处,和她们一般有独到的“特色”。
“肯定是玉嬷嬷又想起她那无缘的孩子,才将他连哄带骗拐来的。”长相也“独树一格”的玉梅花说得很肯定,且很快地便得到同伴的附和。
“说的也是,不然是没有人有胆子进到这鬼屋里来的。”玉兰花这么说道。住在这儿的人也是成就这儿成为外人口中的鬼屋的原因,她又纤细又轻飘飘的身子,走起路来真的很像鬼在飘一般。
“谁说这是间鬼屋的?” 突然飘来的声音,更像是鬼魅呼呼地号叫,吓得原本蹲在一角的三人全跳了起来,撞在一块儿。
“啊,玉嬷嬷,不是我说的,是兰花说的。” 玉兰花使劲拧了下玉梅花。也不想想她那副尊容,说来说去,这屋子会变成鬼屋还不都是她害的。
祸首之一的玉兰花对自己特别的相貌一直没有该有的自觉。
“别在这儿吵吵闹闹的,你们没事做吗?”
“就是没事做才会蹲在这儿闲磕牙……唔!”玉牡丹的咕哝声被身旁两个人急忙捂住,却已来不及。
“很好,既然你们这么闲,那就去将那些垂在门旁的藤蔓清掉,免得咱们这儿看来真像是鬼屋似的。”
“可是……”
“还不快去!”
“好嘛。都是你害的!”
“啊?”憨直的傻大姐玉牡丹不知自己的咕哝惹毛了大姐头玉嬷嬷,她仍是不明就里、一头雾水。
三人离去前还不忘打打闹闹,以示感情极好,好得难舍难分、不分彼此,扭打成一团。
忙将肚皮喂饱的于晓颉不曾分神望向房外所有纷扰,仅是专注地吃着每一口对他而言几乎可以说是天赐的佳肴,一口接着一口,在撑胀前不曾稍停歇。
好久没睡在可以遮风蔽雨的房间内,于晓颉安稳地睡在床上,虽然枕被不够柔软,但已教他舒适得一夜无梦,安眠至天明。
餍足的他在混沌将醒时,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他不由得睁开迷蒙的双眼,迷迷糊糊地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啊!”
一声惨绝人寰的凄厉叫声,一大清早便将玉阶阁里所有年老的、中年的,独缺年轻的人全给吓醒,众姊妹淘们胡乱披了件外衣便全往声音来源处奔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惨案。
自从对街新开了一家醉月楼,很不厚道、更没职业道德地将邻近所有红牌全重金挖了去后,别家至少还有第二红牌硬撑起门面,但独独只有第一红牌可以见人的玉阶阁很快地便被抢走了所有的客人,而今只剩块要掉不掉的门牌,关门大吉是指日可待、意料中的事。
玉阶阁里如今只剩一些无处可去的、没人敢用的、走也走不掉的、很有年纪的“红粉佳人”。
红粉……她们脸上涂的确实是红色胭脂没错,佳人则是指住在家里的人,对她们而言也只有玉阶阁称得上是家了。
这一群人几乎同时挤进小房间里,在那一刹那险些将陈旧的门给拆了,许多位身形不小的庞然大物将房间挤得可说是水泄不通。
玉梅花揉了揉惨遭蹂躏的耳朵,脑内仍不停地嗡嗡作响,她不懂为何会有人一见到她便狂声尖叫,还昏了过去?
定是那人突然间不舒服,才会昏过去的,与她无关。
“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