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里,她将箱子里的东西一样样取出,再谨慎地放在床上,她翻翻记事本,上面的字的确是张碧芝的笔迹,涂着一些无意义的话,后面几页,她看到妹妹以颤抖的笔迹写着:
……
我想我快要死了,整个人难受得很,我知道是我酒喝太多了,可是除了酒,还有什么可以安慰我?其实死了也好,一了百了,我就不用再受良心的谴责了,惟一的遗憾是不能见姐姐最后一面,告诉她“对不起”这三个字……因为我的任性妄为,让姐姐、姐夫、弟弟和我四个人都陷入痛苦的深渊……
我尤其对不起弟弟,我将他从姐姐和姐夫身边偷走,却不能给他好的生活,一路上跟着我吃苦受罪,但是我不后悔,因为这是我惟一能从姐夫身上得到的纪念品……一个承袭他一半骨血的小孩。
我惟一感到后悔的是姐姐,我们从小相依为命长大,她省吃俭用又努力打工,才能让我上大学,可是我却背叛她的期望,所以今天落到客死异乡的下炀,只能说是报应……
记事本后又涂了很多的“对不起”,张君红看着那一个个对不起,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她捧起那个密封的小盒子,轻轻的,没什么重量,不难猜出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将盒子在怀里抱紧,静静地坐在房里,无声地哭着,记忆重回心头。
当年张碧芝偷走宝宝时,她痛不欲生,她埋怨丈夫、埋怨妹妹、更埋怨自己,她想,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才会遭此报应?先是被两个她最挚爱的亲人联手背叛,最后还失去刚出生的孩子,虽然警方和朋友热心协寻,但是始终遍寻不着。
她整天以泪洗脸,万念具灰之下也试过自杀,幸好丈夫发现的早,总算没有铸成大错,但是也使丈夫提早结束进修,整装回国,以免她触景伤情。
“你妈呢?”董立伟赶回来了。
“在房间里。”董致谦忧心地看着父亲。“她接到一个包里,里面有一些奇怪的东西。”
董立伟对儿子点个头,立刻进房看妻子。
“怎么了?”他轻抚着妻子的背。
“碧芝……她死了。”张君红抬起泪涟涟的脸看着丈夫。
“你确定?”董立伟也被吓到了。
张君红点点头,她拿起那封信递给丈夫。“我还没看,不过我猜得出来,这盒子里装的是碧芝的骨灰。”
董立伟将信拆开,迅速看了一遍,信是美国移民局写的,信里写着张碧芝女士过世多年,因为无法得知确切国籍和地址,所以才会事隔多年才寄回遗骨。
“对了,宝宝呢?信里有没有写到宝宝现在在哪里?”
董立伟摇摇头。“宝宝也死了,碧芝死后宝宝被人收养,没多久后也发生车祸死了,遗体已经被他的寄养家庭安葬,如果我们想去看,移民局可以代为安排。”
张君红先是一愣,眼角余光看到记事本上无数个对不起,终于痛哭出声。
“对不起……”董立伟抱紧妻子,寻寻觅觅二十年,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结果,他的伤心并不比妻子少。
“这一切都是命啊!”张君红哽咽地说,想起无缘的孩子,她还来不及抱他、疼他,却已天人永隔。“我们去美国,把宝宝接回来吧……”
“好。”董立伟也掉下眼泪。
张君红抹掉眼泪。“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要办的事还很多,得去拍照、办护照,最重要的事是得先让碧芝入土为安。”
董立伟点点头。“我们要去美国接宝宝回来安葬的事,要怎么对阿谦说?”
“什么都别说,就告诉他是碧芝的孩子吧。”张君红露出一抹虚弱的微笑。
她郁结多年的心,似乎在这一刻慢慢松开了,她不知道得再花多久的时间,但是她知道,她终于可以慢慢摆脱这颗忧郁的心了。
二月二十三日,学校开学。
学年到了二下,席明嘉这学期不再担任班长,卸任让她觉得轻松许多,加上周休二日实施,她突然觉得时间多起来了。
“太好了!这学期我们还能继续当同学,我本来还担心你的烂成绩会让你直接被二一呢!”
她又能重新和范文森一起走在校园里,这让她开心不已,虽然只有经过一个短短的寒假,她却觉得恍如隔世般遥远,所以此刻平凡的快乐更让她觉得珍贵。
“我没有被二一,虽然我每一科都不及格,除了英文。”
“每一科都不及格?”她瞪大眼睛看他。“那你怎么能注册?”
“其实我本来就没学籍,所以成绩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等等,我被搞糊涂了,你说你没学籍?那你怎么能来学校上课?”
“Sophie帮我和学校谈的条件,我捐一笔钱给学校,换取上学的资格,不过校方不用承认我的在学成绩,也不用发毕业证书给我,所以我就算每一科都考零分也没关系。”他对她微微一笑。
她恍然大悟。“难怪,我就想以你这种烂成绩怎么可能通过我们学校的转学考
等等,你刚说学校不承认你的在学成绩,你每一科都零分也没关系,因为你根本不需要毕业证书?”
“嗯。”他点个头,不明白为何她突然激动起来。
“那我干嘛这么辛苦每天花时间帮你复习功课?”太过分了,简直把她当白痴耍嘛!害她还一直为他的成绩担心。
“对不起!”唉!他又说错话了,惹她生气,不过他就是喜欢她这一点,说笑就笑、说哭就哭、说生气就生气,坦诚无伪。
“那我以后不要帮你复习功课了。”她嘟起嘴巴,拒绝再当猪头。
“为什么?”他有点失望。虽然他对那些功课不感兴趣,懂得也有限,但他喜欢和她一起读书的感觉。
“反正你又不会被当。”
“那……好吧。”他答应得很勉强。
“走快点!”她拉着他。“下堂课要迟到了。”
南台湾的夏天来得早,三月中,还没听到春天的脚步,夏天已悄然接近。
这一节女生上护理课,男生上军训课,护理教室的座位是排排坐,所以同学们可以很方便地交头接耳。
“下午最后两节没课,我们去新光三越好不好?十三楼在举行万鞋特卖会,叫范文森陪我们去看看。”杏子小声问。
席明嘉向她比个OK的手势。讲台上护理老师正滔滔不绝地讲课。
“避孕的方法有很多种,最有效的方法有子宫内避孕器、避孕药、保险套、结扎,这里有一些样本,老师传下去给大家看看。”老师将几片贴着避孕用品的板子发下去。“除了老师刚刚讲的那些,还有没有人可以想出其它避孕方法的?”
“有没有加分啊?”一个同学问。
“有。”
一听到可以加分,同学纷纷举手,安全期、体外射精……连口交都出现了。
“同学讲得算正确、也算不正确,安全期、体外射精这些的确都是避孕方法,而且最多人喜欢用,不过这两种方法的失败率都很高,像安全期其实最不安全,成功率只有八成,而且这是月经非常准的人才有八成的成功率;不准的话,搞不好连五成都没有。”
“五成?这么低啊?”一个同学低呼。“那干嘛还叫安全期?”
“安全期是相对于危险期的说法,安全期虽然不一定安全,但是你们还是要学会安全期的算法,以后结婚之后想要怀孕生小孩,才知道怎么算受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