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愈看愈像耶!你要不要回家问你妈妈,看有没有流落在外的兄弟?”周宇伦说。
“不可能,我是独生子。”董致谦肯定,户口名薄上只有他一个“长子”。
“我也是独生子。”范文森说。
“有没有可能你爸爸当年有流落在外忘了认祖归宗的孩子?”周宇伦又问。
“你再乱猜下去,我就打得你忘了你祖宗姓什么!”董致谦的脸色不好看。他父亲这么照顾他母亲,甚至可以用呵护备至来形容,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
“哎!开个玩笑嘛!”周宇伦赶紧陪笑脸。
“这种玩笑不要随便乱开。”他可不希望自己突然跑出一个哥哥来,那他那脆弱的母亲该怎么办?
虽然董致谦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和范文森长得像了,不过回家后,他还是把这件事当学校里发生的趣事讲给妈妈听。
“范文森?长得和你很像?”张君红想不起谁是范文森。
“就是上次来我们家吃晚饭、作功课那个同学,大家都说我和他长得像,不过我一点也不觉得。”
儿子这么说,张君红就有印象了,范文森就是她在画展巧遇那个男孩子,不过她对他的长相还是没有印象。像吗?她仔细回想,还是没有任何印象。
“阿谦,你问问你那个同学,邀他礼拜六来家里吃中饭好不好?”
董致谦疑惑地看着母亲。当她儿子十七年来,他第一次听母亲开口邀请人到家里。
“妈妈有点好奇,想看看他到底和你长得多像,顺便谢谢他上次陪妈妈一起看画展。”张君红的解释合情合理。
“他陪你一起看画展?”怎么他不知道?
“在旧市政府举行的Morrison画展,我叫你陪我去看,你说校庆完很累想睡觉,我只好一个人去看,就是在那里遇到的,还有你班上另一个女同学。”
女同学?他大约可以猜得出是谁了。“我明天去学校约约看,可是不保证他会答应哦!”
“没关系。”
第二天,董致谦第一节下课就问范文森。
“这个礼拜六有没有空?”董致谦问。
“应该有。有事吗?”
“昨天回家后,我把同学说我们两个长得像的事告诉我妈,结果她说要请你礼拜六到我家吃饭,顺便谢谢你上次陪她看画展。”董致谦闷闷地说。“怎么你陪我妈看画展,我却不知道?”
“我们是偶然遇上的,嘉嘉也在。”
“哦?”董致谦看了眼席明嘉,没有说话。“你来不来?”
“去哪里?”
“来我家吃饭啊?刚问你的。”
“好。”
礼拜六,范文森准时到董家,他按了门铃,是张君红出来开的门。
“董伯母好,这束花送给你。”他将手中的虞美人递给她。
“谢谢。”张君红接过花,看着他一会才侧身让他进门,再关好门。“不好意思,里面坐,饭菜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开动。”
“打扰您了。”
董家的餐桌上,董立伟和董致谦父子俩已经等着。
“来,坐。”董立伟招呼着。“别客气。”
“谢谢伯父。”范文森笑着坐下,张君红立刻替他盛来一碗饭。“谢谢伯母。”
“你的礼貌真好,你父母一定很用心地教育你吧?”董立伟问。
“还好,我妈妈其实很忙,没什么时间管我。不过从小她就教我要听话,自己照顾自己,才不会给人带来麻烦,所以我从小就学会独立自主,凡事自己来。”
“你母亲的想法真特殊。”董立伟说。孩子是父母的心头宝,尤其现代社会,孩子生得少,为人父母的莫不将最好的堆到孩子面前,将孩子抓得牢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碰着了、伤着了,就要后悔一辈子。“像我们家阿谦,从小到大老是在找麻烦。”
“我哪有?”董致谦抗议了。“我也会帮忙洗车、倒垃圾、换灯管啊!”
“可是妈妈也得帮你缴骑车没戴安全帽的罚单;贪吃肚子痛,半夜我带你去挂急诊;还有打篮球砸坏隔壁陈妈妈的玫瑰花,还是你妈妈带你去赔不是的。”
“爸,那种糗事就不要讲出来丢人现眼啦。”董致谦难得脸红。
“我妈妈也有一次用酒浇花,把July阿姨最喜欢的盆栽浇死了,结果July阿姨气死了,就把我们赶出来;妈妈也很生气,说她帮忙浇花,好心没好报。”范文森也想起这件儿时趣事。
不过董家一家三口却听得莫名其妙,一致以打问号的眼光看着他。
“呃,小时候我妈妈工作不稳定,所以我们没有钱租房子,都借住在妈妈的朋友家里,因此常常搬家,所以我妈妈才会教我要自己照顾自己,不要给她添麻烦,还要帮妈妈的朋友做家事,尽量帮忙,这样才会住得久。”范文森解释。“原来你以前过得这么辛苦。”他不讲,完全看不出来,董致谦一直以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不只因为他开名车,气质也很谦冲,不像吃过苦的小孩。
“也不算辛苦,其实也有很多有趣的地方,不停地搬家让我认识很多人、看到许多事,也学到很多,所以后来定居下来之后,我还有点不习惯一直住在同一个地方呢。”范文森又笑了笑。
“冒昧问一句,那你爸爸呢?”董立伟问。
“我没有爸爸,我是私生子,我妈也在几年前生病死了。”范文森说。
董立伟和张君红互看一眼,眼神复杂难解。
“你妈妈没带着你再嫁吗?”张君红颤着声音小声问。
“没有。”范文森摇摇头。“我和我妈妈一直相依为命。”
“那就不可能了……是阿谦的同学,年纪相仿,又是姓范……或许长得像只是巧合吧……”张君红以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念着。
“妈,你怎么了?”董致谦看着母亲,不明白原本一直微微笑着的母亲,怎么突然之间又换上一张忧郁的脸。
“没什么,快吃吧,饭菜都要凉了。”她拿起筷子,夹菜吃饭,不再说话。
“来,吃饭,”董立伟也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箸菜到范文森碗里。“多吃点,你董伯母忙了一早上。”
“谢谢。”
饭局继续进行,三个男人仍然有说有笑,只有张君红默默夹菜吃饭,表情黯然。
吃完饭,董致谦找范文森到他房里。
“上次的程式,我已经Key进电脑里,要不要看看执行结果?”
“好。”
趁着董致谦开机的时间,范文森随意看着董致谦的房间。他上次来并没有注意,董致谦的房间布置得很简单,床、书桌、电脑桌和几个组合柜当书柜及衣橱使用,没折被子的床上丢了几件换下来的衣服,凌乱的书桌上堆着几张CD和看了一半的恐怖小说,柜子里摆着自己组装的模型和音响,不会脏乱,但也不整齐,这才是男孩子的房间吧!
“你喜欢摄影啊?”范文森看到一个柜子里摆着两台相机和几个镜头。
“嗯!我最近在研究摄影。”董致谦头也不回地回答。
“我可以看看吗?”
“随便看,小心点就行。”他在指令列敲上档名,准备叫出程式。
范文森打开柜子,先拿出相机看看,再把相机放回去,换成相本。
“好了,你过来看看。”董致谦回头叫他,却在看到他手上的相本时脸色大变。“那个不能看!”
他立刻起身抽走范文森手里的相本,不过来不及了,范文森已经看了一半,他脸胀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