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由始至终全部落入男人的眼中。
“原来,你是我的读者。”男子缓缓地开口了,看着她的眼神中写着“恍然大悟”四个字。
听见这沙哑的声音,元秀娟猛然抬头。
“是你!”想起早上他无礼的态度,她的火气又升了上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熊熊烈焰马上燎原。“谁教你站在那边挡路?都是你害的啦!”
男人讥诮地扬唇。
“好笑,是你自己撞上来的,还恶人先告状?”
“那你看到人是不会闪啊?站在那里干什么,想当门神吗?”
“好像我才是受害人吧?”他脸上还是挂着那种看来就很想让人一拳揍过去的刻薄笑容。“就算你想引起我的注意,也不需要这么做啊。”
什么跟什么啊,现在他是在说哪一国的语言,居然说她想引起他的注意?有没有搞错?这个男人是不是脑筋有问题?
元秀娟微微张嘴,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好一会儿才迸出一句:“你有病啊?”
他耸耸肩,指着她抱在胸前的书。
“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了,我也不想让你难堪,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你这么做是没有用的。”
她顺着他的手指往下望。什么东西没有用?他到底在说什么,怎么她一个字也听不懂?
“你到底在说什么?”她看着他的表情仿佛在看一个疯子。“什么叫做大家心照不宣?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他扬眉,表情像在说:还不肯承认?
过了一会儿,见她似乎是真的没有任何承认的意思了,他才摇头叹气,用一种很“慈悲为怀”的语气问:“你真的不懂吗?”
她瞪着他,口气很差地回道:“我要是懂的话干嘛问你?白痴!”
他对她的无礼并不以为忤,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像是在斟酌该怎么说才能比较委婉一点,而不会让对方太过难堪。
“你的服装打扮、你的行为……”他摊开两手,无奈地说!“我的意思是说,其实你可以直接拿书来找我,不需要用这种方法吸引我的注意。”
她愣愣地看着他,过了几秒之后才总算把他的意思给想明白。他以为她是他的读者,千方百计想接近他?
元秀娟几乎可以猜想得出来,此刻他的心里必定正在上演一出疯狂女读者爱慕英俊男作家,所以千方百计调查他的住所,搬到他的对面,并且故意找他麻烦以引起他注意的戏码……
突然之间,她的气消了,反而有一种好笑的感觉慢慢窜了上来。
“拜托,当作家的人想象力都像你这么丰富吗?”
然而她的反应,在凌伟的眼中看来,却被误会成是被人识破之后的尴尬和恼羞成怒。
这实在也不能怪他会效如是想。
在他的生命里,确实是常常遇到这一类的疯狂读者,而且其激烈的程度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破天荒地露出一个自认亲切的微笑,想要化解她尴尬的情绪,连语气都自动转变成温言软语。
“你不需要觉得不好意思,这没有什么。”
这是元秀娟头一次看见他笑。然而那种好像是对着寒冬中卖火柴的小女孩露出的笑容,却让她鸡皮疙瘩掉满地。
这男人到底以为自己是谁啊?真是够了!
他轻手轻脚地抽出她抱着的书,用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语气问:“你叫什么名字?”
对于他突如其来的转变和举动,她一时之间反应不过来,只能愣愣地看着他,乖乖地回答:“元秀娟。”
“秀娟是吧?”
他从西装外套口袋拿出一枝笔来,她还来不及抗议,就看见他翻开书的内页,在空白页上龙飞凤舞地签上:
给秀娟,我最亲爱的读者!
凌伟
她张大嘴,简直不敢相信。
这男人不但没品,简直还自大到了极点!
他凭什么自以为是地认为她是他的读者?又凭什么未经她的同意,就在别人的书上面签名?
“喂,你搞错了……”她正要发作,就见他笑着把书还给她,还状似亲昵地拍拍她的头。
“这样可以了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然后,他走进电梯里,按下按钮,在两扇门缓缓关上的时候,对她挥手道别,脸上还是挂着那种“雪中送炭”的笑容。
哇哩咧……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元秀娟死死地瞪着自己面前的书,恨不得把它撕烂,然后点一把火烧它个精光。
如果不是因为脑中所能想到的辞汇真的太少,她还真想学学人家骂上一整套的三字经来发泄心中怨气,
到底这个姓凌的男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他有没有脑子,有没有最基本的智商可言啊?
她有说过她是他的读者吗?她跟他要签名了吗?
他干嘛那么鸡婆地在书上签名,还写什么给秀娟……一想到他那恶心巴拉的笑,她就觉得脊椎发凉。
他有病!
可怜了一本书无端端地惨遭毒手,也可怜了她的荷包,要去买一本新的还给别人。
她站起身子,将桌上的书随手抄起往旁边一丢,正好落进了放杂物的箱子里;这还不够,她又拿起一堆东西把它挤到最底层去。
为了自己的心脏着想,她决定还是眼不见为净,最好彻底忘掉今夭发生的事,也忘记这本书的存在,省得她一次又一次地回忆起那些让她吐血的事,这个男人绝对有本事把她逼疯。
她抬头看向时钟,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明天是她第一天上班,还是早点睡吧,她不想重蹈昨天的覆辙,她的年纪已经禁不起这种“摧残”了。
“睡觉吧,睡觉吧……”她钻进被窝里,满足地闭上眼睛。“睡一觉把不愉快的事都忘光,明天会更好……”
被他这么一气,她已经忘了昨天对于鬼魂的恐惧,再加上昨天一夜无眠,这一觉她睡得很熟,一觉到夭亮……
如果没有钢琴声扰人清眠,她应该可以多睡两个小时——
“吵死人啦!”
她在持续的钢琴声中醒了过来,头昏沉沉的,脑袋瓜重得要死,睡眠不足让她火气很大,很想找人发泄发泄。
她踢开棉被,猛地起身,冲到浴室刷牙洗脸。
“这家伙!该不会每天都这样吧?”她一边化妆一边喃喃自语:“或者,他是故意找我麻烦?无礼,自大!还没公德心!姓凌的,你到底有多少缺点啊?”
当她好不容易梳妆完毕,已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这中间钢琴声没有稍歇,听得她是心口一把火愈烧愈烈。
如果让他每天这么弹下去,她还要不要睡啊?
早上七点耶!他老兄以为是晚上七点吗?这个时段是属于周公的时间,根本就不应该有任何活动的。
她死死地按着电铃,像是决心要把它按坏一样,刺耳的啾啾声不停地响着,催促着房子的主人快来开门。
这一次,她没有等太久,铁门一下就被打开了。
当他看见是她时,两道眉毛皱了起来。
“怎么又是你?”
什么态度啊他!以为她闲闲没事就爱跑来跟他串门子吗?她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我不是告诉过你,叫你不要再来找我了吗?”他又恢复回之前那种恶形恶状的模样了。“还有,你的穿着……”他摇头,一副已经不知该如何评论的模样。
她低头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就是一件细肩带的上衣配上一件短裙嘛,街上穿比她少的比比皆是,敢情这家伙是活在民国初年吗?
大惊小怪!
而且,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以为她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所以故意穿成这样来诱惑他?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