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伯笑眯了眼,那表情像在说:都被我远到了,你还在嘴硬?可嘴上却以很惊讶的语气说:“是这样啊……”
她又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知道这下是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听了,干脆闭上嘴巴,留点力气。
没想到祸不单行啊,才刚要出门,外面居然“涮”的一声,下起了倾盆大雨。
“下雨了……”
她欲哭无泪地看着外面落下豆般大小的雨滴,想起自己没有带伞出门,只好扶着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不用麻烦了……”他又开始咳嗽,一样是剧烈得像是快把内脏给咳出来一样,听得人胆战心惊。“你扶我回家,我躺躺就好……”
“不行!”她倒是意外地坚决。“感冒发烧也会死人的,你病得这么严重,等一下死在家里,搞不好还害我被警察约谈。”
她看了一下外面,大雨滂沱,看来短时间之内是不会停了。无奈之下,她只好道:“我到楼上拿雨伞,你在这里等我。”语毕,她用跑的去等电梯,以最快速的速度拿了一把雨伞下来。
在奔跑的过程中,她不禁在心里又继续叹气。唉!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么辛苦啊?
挂完了号,她陪着他坐在候诊室的椅子上等待。
他闭着眼睛把头枕在她的肩上,微皱着眉头,偶尔会突然开始咳嗽起来。他一咳嗽,她的身体也跟着颤动。
“不要动,我想吐……”
都已经这么牺牲了,这男人居然还不知感激。而且,不是她在动,是他自己咳嗽的关系好不好?拜托!
“那你可以不要靠着我啊……你不是说我身上的化妆品味道让你想吐吗?”她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不悦地说:“那干嘛还靠我靠得那么近?自找苦吃!”
“我头痛……”他虚弱万分地答话,还是靠在她身上。
她拿着手上的收据,看着门诊室外的号码灯,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我干嘛这么鸡婆?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么麻烦的,只要向他讨个电话,随便找个人——或许是上次遇到的那位编辑——带他上医院,根本不用她亲自出马。不过,她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瞧不得人家可怜兮兮的样子。
唉,所以说,人太善良也是一种罪过啊,没事替自己揽这个麻烦来干嘛呢?做牛做马,人家还嫌她身上的味道难闻!
好不容易,终于轮到他进去看病了。
“到你了。”她推推他,要他起来。“快点进去吧。”
他睁开眼睛,很吃力地站起身子,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明明才几步之遥而已,他却走得好像有十里长。
最后,她终于看不过去,走过去扶他。
“走啦走啦,真是麻烦。”
到了门诊室,他向医师简略地说明病况,她听了之后忍不住低声暗骂:“明明早就感冒了,居然拖到这么严重,真是白痴!”
一旁的护士小姐听了,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
最后量了体温,打了两支针,医师表示最好能够住院几天,因为他的情况实在是太严重了。但这个提议却遭到他的大力反对。
“我不住院。”他十分地坚持。“打针吃药,什么都随便,就是不住院。”
最后拗不过他,医生只好说:“那好吧,我开一些药给你吃,但是记得两天后回诊。”他转向站在一旁的元秀娟,苦口婆心地说:“你要记得按时给你先生喂药,一有什么不对劲的,就马上送来医院。”
她闻言瞪大眼。
“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邻居而已……”不过她的解释已经没有人要听了,医生再嘱咐了凌伟几句之后,就请下一个病人进来。
“我们看起来像夫妻吗?”一路上,她气冲冲地滔滔不绝数落那瞎了眼的医生。“有夫妻像这样的吗?还一副好像你生病我要负大部分责任的样子,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老是有人要把我跟你凑成一对,也不问问我的意见,莫名其妙!”
凌伟躺在后座,把她的气话全数都听进耳里。
“还有我的意见……”虽然是病奄奄的病人,他还是不肯放过任何讽刺她的机会。“我的看法和你一样。”
“你闭嘴!”她尖叫,猛力一踩油门,车子快速地在车阵中穿梭,险象环生。“别忘了是谁带你去看医生的!你倒是好,耍耍嘴皮子还顺便反咬我一口。”
看见她气得七窍生烟的模样,他微微地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觉得看她生气时的样子,实在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啊
“该死!还在下雨。”她撑着伞,扶他出来。回到了大楼,又看见管理员老伯暧昧的笑容,她更是一肚子气。
可恶啊,下次再有谁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她绝对跟他翻脸;就算是亲妹妹也一样!
扶他到家门口,她粗声粗气地叫:“钥匙!”
“在我衣服的口袋里。”
她空出一只手,伸进他胸前的口袋,把钥匙持了出来,开完门之后又放了回去。
“好啦!我已经算是很够义气了,就送你到这里,你自己进去吧!”她打开门,把药放在玄关的柜子上。“你要记得吃药,还有多喝开水,有事就打电话叫朋友来帮你,知不知道?”
他点头,没有道谢的迹象。
她又道:“你的稿子放我这里,我会打电话叫你的编辑来拿,你好好休息吧!”
而他,仍是点头,也仍是没有任何打算开口的样子。
可恶!这个臭家伙。
虽说施恩不望报,可是如果连半点感激都得不到的话,那真的令人很不爽……说起来也是她自己多管闲事,干嘛没事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
她气呼呼地转身,却在开门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谢谢你。”
元秀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刚是你在说话吗?”她转过身子,不敢置信地问。
他没有回答,直接转身走进屋子里。
第六章
回到家里之后,她先拨电话给妹妹,向她问何昭然的电话,顺便问她有没有空过来照顾凌伟。
说起来真恨自己没志气,他不过是向她道了一声谢——而且这还是为人处事最基本的礼貌,也是她应得的——她就乐翻天了,这种心情简直好像捡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唉!她这个人也太好打发了……
本来以为晶晶和凌伟两人感情那么好,一听他有难,必定飞奔而来,没想到她却说:“我最近在忙论文的事,真的走不开身,不如你问他的编辑有没有空。”
奇了,之前天天报到,现在却突然忙了起来?
于是她又拨了电话给何昭然,除了请他过来拿稿子之外,也请他过来照顾他旗下的作家。
不过,得到的答案照样大出她意料之外——
“我正巧有事要下南部,可能要两三天才能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我再顺便过去拿好了。”
“可是,他病得很重耶!”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重新开口:“凌伟他习惯放一个备用钥匙在外面脚踏垫的下面,麻烦你照顾他,我实在走不开身。”
挂了电话,她不敢置信地瞪着话机。
这算哪门子的朋友?人家说患难见真情,日久见人心,果然一点也没错,这些人也未免太不讲义气了吧?是不是串通好要陷害她的啊?
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她议诮地扬唇。
瞧瞧,在凌伟的毒舌训练下,不知不觉中,她竟已经变成了阴谋论的支持者,老是觉得周遭的人都在算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