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区小姐,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理,我们想离开这里,谷少基他竟挡住路不让我们走,世上有这种事吗?」有个欧巴桑气呼呼地抓着区雅弁的手告状。
「为什么要走呢?』其实区雅弁的心里也猜到答案了。
「还不是因为他们看南家快倒了,担心拿不到薪水,所以想一走了之!」不顾一切大吼的谷少基,他的眼睛红通通的,以为是不朽神话的煜南却在一夕之间崩塌了,怎不令他伤心难过?看了这些想一走了之的人,又怎不令他气愤难平?
「少基,话不能这么说!我们肩上还有生活的重担,有房屋贷款要付,还有小孩的学费,实在不能一个月没有收入,你不能就因此断定我们是忘恩负义的人!」刘嫂出来说句公道话。
此话一出,又引来一些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又开始争论起来了。
「好了,别吵了!」区雅弁摀着耳朵大叫,等所有人都停下来看她后,才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们的难处!这样吧,想走的人我绝不勉强,不过薪水暂时是发不出来了,这点得请各位多多包涵。」深深的一鞠躬,有着言语未尽的诚意。
「谁知道南家还有没有钱发薪水,能放我们走就万幸了。」有人冷言冷语的。
「大家的薪水南家一定会给的,绝不拖欠。」
先前的低头是区雅弁代南家道歉,没想到竟有人打落水狗似的瞧她不起,这一来,她也不客气地反驳回去,凭什么她得代受这种屈辱?
「那些小钱没关系的,我们走了。区小姐,你请自己保重!」刘嫂还算是有点人情味的。
一下子想走的人全都走光了。
「真是的!这世上什么人都有!」谷少基忿恨不平地说。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时最看得出来了。」朱福叹了口气。
区雅弁像想到什么事。
「对了,南巽人那些亲戚呢?什么蔡叔公、胡舅爷的,都跑哪儿去了?」
这种场合应该由他们出面说句话才合理,不是任由她这个和南家没什么关系的黄毛丫头强出头。由他们在娉婷宴中事必躬亲,连放个屁都有意见的情形看来,这是个让他们发挥的奸机会不是吗?
「他们全偷偷溜走了,一句招呼也不打!」谷少基破口大骂。
「算了,无心想同甘共苦的人,强留也没什么用。」
「可是--」谷少基强忍的泪水却在这时溃决。这也难怪,他才十七岁而已,跟着南巽人到大也没遇过什么受委屈的事,这种挫折他当然受不了。
「少基,你是男孩子,别老是动不动就哭,现在就剩我们三个,你要振作,我可没空跟在你身后帮你擤鼻涕。」区雅弁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许多。
「区小姐……」朱福望向区雅弁的眼神里有着对未来的不安。
区雅弁笑着拍拍朱福的肩头安抚他:
「福叔,南家还要靠你撑下去,你可不能先泄气。」她深吸了口气。「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楼上还有个病人等我们照顾呢!」她为两人加油,更为自己打气。
区雅弁觉得自己很奇怪,她到底是哪根筋「坏透」了,怎么不学其他人一走了之呢?还硬将别人的责任往自己肩上扛!她为什么就是放不下心,放不下那唯一的牵挂?
第八章
医生终于来了,谷少基急忙将医生请到二楼,区雅弁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进门一看,躺在床上的南巽人早醒过来了,他的脸色白得像石膏一样,看向众人的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不知道他是不是听见了刚刚在楼下的争吵声?
「其他的人呢?」乙他有气无力的。
「呃?啊?」谷少基求救似的看着一旁的区雅弁。
「啊!他们家里突然临时有事,统统都回去了,只剩我一个。」这个谎话实在是编得太烂了,不过,情急之下,她也只能想到这个而已。
「我有话想对医生说,少基,你带着区小姐到外面等着。」
匆忙中召来的医生将两人赶了出去,一个小时后,汪医生出来了。
「汪医生,怎么样?」区雅弁被医生脸上凝重的表情给吓到了。
汪医生叹了口气后又摇摇头,一脸的莫可奈何。「目前还不敢断言,我只能说南先生的胃.....」话说到一半又打住了,头还偏过一旁。
「医生,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啊!别吞吞吐吐的,急死人了!」区雅弁急得差点跳脚。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安排个时间请南先生来医院一趟,照照胃镜做些精密一点的检查,他的胃最近不知是吃了什么东西,被糟蹋得一塌糊涂。」医生边说边摇头。
听了医生的话,心虚的区雅弁连吭都不敢吭一声。
「对了,我看南先生的情绪很不稳定,替他打了一针镇定剂,他已经睡着了,没事不要去吵他。」
「谢谢,少基,送汪医生出去。」
汪医生下楼梯走到一半却停住了,看向区雅弁的眼里是欲言又止的,叹了口气,像下定决心似的说:
「南先生的胃虽然不好,但是他想吃什么也别拦着他,就让他尽兴吃个够,凡事不要让他操太多心,让他心情能保持愉快就可以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区雅弁一听,心都凉了半截,紧抓着汪医生的袖子不放。
通常医生会这么说,不就代表那个病人已经无药可救、听天由命了吗?
「没什么意思,你不要胡思乱想,乖乖听我的话照做就是了。」
*****
天渐渐暗了,忙乱的一天终于接近尾声。
区雅弁轻手轻脚地走进南巽人的房间,想看看他是不是醒了。
「你为什么没走?」黑暗中传来南巽人空洞的声音。
「你已经醒了?」她走到床旁扭亮了床头柜上的小灯问:「睡得好不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扶他坐了起来,顺手将枕头拍松。
「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她不敢看他的脸。
「为什么?」
「因为你会生病,我也要负部分责任。」
区雅弁才不敢说他的胃会弄坏全是因为她煮的菜,万一他怎样、不行了,那她不是得背负一条过失杀人的罪?这可不成!
「你不需要留下来的,我不希望你留下来的原因只是因为心里对我有愧,自觉对我有责任,我不稀罕你的同情!」
「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留下来是因为我想留下来,不是因为你的关系!」区雅弁表达关怀的方式和常人不太一样。
「所有的人都走了,是不是?」
「哪有?还有我、朱福和谷少基啊!」
「你们三个人能干什么?」
「我们的确不能做什么事,却可以照顾你啊!等你好了以后,还有什么事办不到的?我相信,凭你的能力绝对能让煜南风云再起。」她笑着鼓励他:「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谢谢你的鼓励,我可不像你那么乐观。」他说完又叹了口气。
区雅弁知道至亲的背叛、公司的噩运、亲友的漠视,这些打击对南巽人而言实在是太大了。更糟的是它们几乎同时发生,强烈得令他无法招架,若再加上身体病痛的煎熬,搞不好连求生的意志都没了。
「其实不是我乐观,而是最坏也不过如此,情况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明天绝对会比今天更好。」
说完,肚子却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区雅弁抱着肚子笑着看向南巽人。「我肚子饿了,忙得都忘了吃饭了!对了,你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