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那些东西到底有什么用?它们哪有哥哥好!」方惜月不在意地撇撇嘴。
方君临感到啼笑皆非,清秀面孔上多了一丝无奈,「哪有这样比的?哥哥让妳学这些是为了充实妳的生活,当妳心有所知时,思想会成熟完善,会判断是非善恶,不至于做个懵懂的人。」
方惜月安静地听着,她喜欢听哥哥讲话,那低沉的嗓音像是一首最美妙的乐曲,有溪水潺潺的宛转,有月上柳梢的宁静,听着听着,就沉醉其中,至于内容嘛……呃!方惜月顿时有些心虚。
「惜月,妳听到我的话了吗?」方君临疑惑地看着她。
方惜月没办法,只得「唔」的一声,算是回答。
方君临想再说什么,突然停顿下来,那双好看的剑眉微微一皱,无奈地看看天色。果然,一层乌云正慢慢将月亮遮掩,虽然他不想破坏眼前温馨的气氛,可是……他深邃的眼神暗了暗,并用力咬住下唇。
方惜月正将自己的小手缩进哥哥的大手,突然,她愣了下,双手握住方君临的手,好凉呀!她警觉地抬头,正对上他满眼的痛楚。「哥,你……」
同时,她也看到了天上的乌云掩月,心里立即明白了,不由得又是担忧又是心痛,「你……你……怎么不说?老是强忍着,哥,我扶你回房去。」
方君临苦笑一声,抚慰地拍拍她的肩,「惜月,没事的!这种痛我早就习惯了。」但苍白的脸色却泄露了他的身体正在承受无比的痛楚。
方惜月心里更痛了,她强行扶着方君临走向自己的房间,眼睛却不争气地浮上一层水雾。「你还说!那种冻死人的天气却下河摸鱼,却换来了……」她已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当年,方君临为了五十两银子下冰河抓鱼,他虽侥幸不死,却留下了严重的风湿症,平时还好,但一到阴雨天,身体就如焚心般的痛。
方君临不敢说话,紧紧咬住牙关,生怕一张嘴就会呻吟出声,但额上却沁了一层冷汗,只能任由方惜月将他扶到床上,并紧紧地盖了好几床棉被。
望着平日神采飞扬的哥哥变得如此苍白荏弱,方惜月恨不得自己来承受他的痛。
「小馨,暖炉快拿进屋来!」
一个俏丽的丫头诧异地跑进来,一看到床上的方君临,立即明白了,忙去准备暖炉。
方惜月用手帕给方君临擦去冷汗,并用自己温热的小脸贴上他冷冷的脸。「哥!坚持一下,惜月会陪着你。」
方君临只觉得似乎有一把刀在一寸寸地切割着自己,关节更是如蚁钻咬,痛极也痒极了。可是,多年来养成的骄傲让他在任何情形下都不肯示弱,他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安慰道:「惜月,妳放心……我没事,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包括病痛……能打倒我方君临!」他痛得咬紧下唇,血丝顺着唇角流下,但他吸了一口气,像在宣告什么似的说:「绝对没有!」
「哥!你……你别说了……」方惜月心痛之下,泪又流了下来,但她立即抹去眼泪,现在不是她哭的时候,她要坚强,她要陪着哥哥一起走出痛苦。
再一次帮哥哥擦去迅速冒出的冷汗,方惜月挪坐在他的腿侧,并吩咐小馨把暖炉放在床边。她将手伸进被子中,摸向方君临的腿,然后轻柔细心地为他搓揉起来,这种按摩有时也能缓解一下痛苦。
房间里很静,静极了,但外面却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方君临感觉到妹妹的手抚摸过他的每寸身体,虽然隔着衣服,但从她手上传递过来的那种温暖,却逐渐渗入他的体内,奇迹般地减轻了他的痛苦。
曾经,照顾她是他对自己许下的承诺;曾经,她是他活下去的勇气、他生存的唯一信念;曾经,她是父母对他的唯一依托,但现在,却是她帮助他度过那么多次痛苦。
方君临出神地看着正在专心为自己舒缓痛苦的妹妹,她的额头、鼻尖覆着密密的一层细汗。难怪呀!除了按摩要用力外,床头还有一个暖炉呢,除了他,谁能忍受在夏日身边点着一个暖炉?
「惜月,别弄了!我好多了,妳去休息吧。」方君临虚弱地开口,但声音却隐含着一种坚定与不容拒绝。
方惜月看看他的脸色,果然好多了,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欣慰与宽心的笑。她摇摇头道:「不,我要在这里陪你,我要亲自看着你,否则我不安心。」
「惜月!」
「不!我要在这里。」方惜月不理他的责怪,径自拿着手帕再一次轻拭他脸上的冷汗。
这世上恐怕只有惜月敢违抗他的命令,方君临不再说什么,抽走她的手帕,然后抬手擦拭她面上的汗珠。「哼!妳只看到我脸上的冷汗,却看不到妳自己的热汗。」
方惜月握住哥哥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轻轻地说:「但我知道哥哥的身痛,惜月的心更痛!」
方君临怔了怔,不知道为什么,除了心头那份深深的感动外,竟另有一种奇异的感触在心头盘旋不去。那是什么呢?带着几丝甜,几丝酸,几丝期盼,几丝怅然,方君临迷惑了!
雨越下越大了,但屋内的人早已忘记雨带给他们的痛。他们听着雨声,和着彼此的心跳,静静地体会着风雨中的一切。
虽有辗转,虽有飘零,但也有土香,还有那揉碎在空气中的花香。
方惜月笑了。
方君临也笑了。
第三章
雨后的早晨是最清新的,花叶在悄悄伸展,鸟儿在晨光中吟唱。
方君临不知道自己昨夜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一直有淡淡的清香伴他好梦。醒来才看见方惜月竟躺在他的身上熟睡,精致的容颜就在眼前,他一动也不敢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等她醒来……
「惜月,该妳了!」
方惜月手里拿着一个白子,思考怎样走下一步棋,她咬唇苦思的模样极为迷人,让方君临看着不舍,后悔下了一步难棋,瞧她的红唇都快被她自己咬破了。
忽然,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传来,是方君临的贴身侍卫长云。
「院主,黑巾会会主耿雄求见。」
方君临唇角一撇,「连下盘棋也不得安宁,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男人走进园中,恭敬地说:「黑巾会耿雄见过方院主!」
方君临目光不离棋盘,只是挥了下手。「免了,你有什么事吗?」
耿雄小心地察看方君临的脸色,「方院主,您……您也知道,我那个大盛赌坊的生意一向不错,谁知今天来了个人,不但赢了我们近百万两银子,还伤了会中几十名弟兄,就是我……在他手下也吃了亏!他还说,如果没人能赢他,那大盛赌坊就归他所有。谁不知道我黑巾会隶属擎月院,这分明是向我们南七省江湖道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了!」方君临打断他,冷冷地说:「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恐怕是你们见人家赢了钱,首先动手的吧!我早就反对你们开赌坊赚钱,但你们谁又把我方君临的话当回事了?夜路走多终于撞鬼,你这是自作自受。」
耿雄连忙陪笑,「方院主,您别生气!谁敢不把您的话当回事,但您也知道,我那帮兄弟做强盗做惯了,干别的买卖也不是那块料,只得开赌坊混饭吃。现在又让人砸了生意,我那帮弟兄都嚷嚷着干脆重新落草为寇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