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愣,“心姨?”
“他必须这样叫你,你们有辈分的差异,他叫我爸,再叫你姐姐,那你准备叫我什么?”
“原来是你的问题。”见易任风不语,她又说了一句:“我今天才发现原来你这么老了。”
他的脸立即拉下来冷声说:“苏子心。”
她笑着不理他,自个儿拉着易家明到一个房间去,“你就睡这里面如何?”从墙壁到窗帘、床单、书桌、地板全是清一色的淡黄,她相信易家明喜欢这一种格调。
“随便。”他走到床头将书包放下来,看着偌大的一张床,突然问:“你晚上和爸爸睡?”
苏子心点头,“你不敢自己睡吗?”
“不是,我随便问问。”
她突然感觉到他变得生疏了许多,很多从前敢直言的话现在都不太敢说出来。
那是寄人篱下的不安全感。
苏子心转身走到他面前对他说:“如果你不喜欢叫我心姨,就不必这样叫,我也不喜欢这个称谓。”
“这是应该的。”他回答,没有一丝不愉快,但也不很快乐。
“你爸爸说的?”
他点头。
“他就是这么习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我不想违抗他。”他现在已清楚自己的身分,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儿,在流浪中无意邂逅了与自己似曾相识的女子,之后被收养。
“我不是同情你。”她突然想起第二次交谈时与易家明的对话。
他沉默许久又说道:“我知道你不是,但是我没有办法让自己认为这是我真正的家。”
“这的确不是你的家,可是有喜欢你的人在这里,为什么要去辜负?”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喜欢我,你会笑吗?”
“会。”她拉着他坐到床上,“家明,喜欢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可是……”他顿了顿,不知该如何将那一种感觉说出口。
“可是你始终这样没有安全感?”她替他说出心里的话。
易家明看着她,没有任何语言。
“你还小,等长大了,就会慢慢习惯这一种感觉。”
“你也是?”
她点头。
“也许我们都注定是没有安全感的人。”
“对,家明,因为我们是同一类的人。”她也曾经像他一样,恐惧过这一种不安全,然而,随着年龄的增加,她逐渐习惯了这样的感觉,习惯了就什么都完好,即使太绝望,也会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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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个月后——
一个清脆的哭声响遍了整个病房,在众多颗心焦急的期待下,刚由母亲肚子里出来的孩子被完好地抱在护士手上。
“是男孩还是女孩?”柯黎欣按捺不住,最先冲上前去。
“是个女孩子。”护士微笑着说,一边有节奏地拍着婴儿的背部。
“真可爱。”她拉起婴儿的小手,转头对正躺在病床上的苏子心说道:“嘴巴和你很像。”
苏子心淡淡地微笑,转过脸看窗外逐渐清晰的人影。
在开会时接到舒平的电话,易任风草草结束了会议便赶过来,他只见婴儿被一大堆入围着团团转,而母亲却无人问津。
“还好吧?”伸手为她擦去脸上因刚才用力而渗出的汗,易任风问。
苏子心点点头说:“今天这么早下班?”
“我的孩子快被吞掉了,能不早点来吗?”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群人,“是女儿?”
她点头。
易任风站起身到人群里抱出易念宁来到苏子心面前,“看看我们的女儿。”
“她好小。”看着女儿小小的身体,苏子心转过脸对坐到病床上贴着自己的易任风说道。
“才刚出生,这是当然。”
她极为小心地用右手抚摸着她光滑的皮肤,感觉上面有温暖的体温和脉搏的跳动感。
苏子心低喃:“我的念宁。”
孩子在她轻柔的抚摸下停止了哭泣,突然安静下来,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现在的苏子心,突然无限感激那一日易任风阻止她堕胎。
她不曾感受过如此幼小而脆弱的生命被自己捧在掌心珍惜,那一种初为人母的喜悦,安定而淡泊,手中的珍宝似乎就代表了一切,如此的让人满足。
苏子心生下孩子后的态度与怀孕期间相差甚远。当初她执意不要小孩,对肚子里的孩子毫不关心,而当孩子被切实捧在手心,那一种母爱自然而然地便流露出来。易任风看着她的侧脸微笑。
她回过头来问:“笑什么?”
“没有。”
易任风伸手抚摸易念宁尚未长出头发的脑袋,巨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包覆住易念宁的整个后脑勺,一如他经常用大手包住苏子心半边的脸。
这样温馨的场面突然间让苏子心感动,而易任风也清楚这是第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不含任何欺骗成分。
“现在是否还想着要离开?”突然,易任风俯下身在她耳旁低语。
苏子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又开始旧事重提。
“你愿意?”
“看你那么辛苦地为我生孩子,我当然应尊重一下你的选择。”
“恐怕是你认为我已为你生了孩子,物尽其用了,于是想一脚踢开。”
“我还不至于这样无耻,或者你早已在心里为我树立起无耻的形象,并且根深蒂固?”
“我以为你不自知。”
“怎么会?总是有你在身边适时地提醒我。”
苏子心微笑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这时舒平带着易家明从外面走进来。
“爸,心姨。”他叫了一声,绕过易任风走到苏子心面前,“是女孩?”
苏子心点头。
易家明拉起易念宁的手,“很漂亮。”
“是呀,你多了一个漂亮的妹妹,以后可要好好疼她。”苏子文在一旁插嘴道,惹出易家明的笑容。
“大家都会疼她的。”他说。
苏子心看着易家明,充满笑意的表面下,她在他的眼里读到一丝落寞。这是两个人之间的默契,总可透过一个神情看到对方的心里,这一点有时候连易任风也不知道。
“如果长大后还能这么漂亮,心姨就把她嫁给你。”
易家明愣了一下,随即笑开来说:“好啊,如果长大后我有足够的条件,就让她变成我老婆。”
“说话可要算数喔。”
易家明偷偷瞥了一眼易任风,发现他的脸部线条不再紧绷,反而出现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他伸手抚上易家明的头发,“那我们来看看二十年后,你是继续当我儿子,还是当我女婿。”
尾声
十七年后——
宽大的落地玻璃,淡绿色窗帘被拉到两侧,在微风的吹动下徐徐飞舞,房间相当宽敞,里面除了床、书桌及电脑外,只有一个直立着的画板和椅子,摆设极其简单。
一名年轻的女子坐在画板前涂着一幅素色水仙,神情专注,以至于许久也不曾发现身边的人影。
“午饭时间到了。”突然,身边的人走到她身后,低头吻着她的项颈。
易念宁回过头喊:“哥,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她,“下去吧,爸爸和心姨在等我们。”
“只剩下一点点了,你先去吃。”易念宁回过头,提起水彩笔又准备在上面画画,身体突然之间被整个抱到浴室。
“吃完再画。”易家明很不满意她的拒绝,干脆抱她到浴室,拉过她的手来到水龙头下冲洗,洗好后,他放下她,迳自走出浴室下楼。
易任风和苏子心早已在餐桌上等候,看到他们下来,易任风放下手中的报纸,吩咐佣人上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