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的孽缘就是由一盒粉笔开始,然后种下日后纠缠不清的恶果,直到她高二那年又越级报考大学才断绝,从此没再见过面。
想想一晃眼也有十年没见了,她的容颜未变,只是添加了一丝书卷味,为人清清淡淡的一如从前,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若非身上那件过于死板的套装突显她的身份,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走错地方的女学生,正要去上某位教授的课。
杨天款微笑地颔首致意。「也没什么都管,至少你翻墙去教训那些欺负小狗的不良少年时,我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地走开。」
那时的他很可爱,像正义感十足的超人,见到不平的事一定插手管到底,以自身的武艺出手警告为恶者不可蛮横,否则他毕业后一定当警察捉他们。
没想到他真的实现当年的誓言,成为打击罪恶的一流战警,让坏人不敢在他面前为恶。
「啊!妳……妳看到了?」表情突地一拙,萧沐然表现得不太自然。
杨天款意会地点点头。「你是个令人敬佩的好人,我对你的印象很深刻。」
她不善于记人,身边来来去去的人太多,没几个值得付出真心交往,久而久之没来往自会淡忘,且她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记忆。
而他是她平顺人生的一个意外吧!即使在分离多年后还能清楚地记住他曾做过的傻事,令人莞尔地一想起便开怀一笑。
「好人……」他傻呼呼地为了这句话而雀跃不已,但……「妳为什么肯帮我掩护,妳不怕受牵连吗?」
「为什么呀!」杨天款偏着头思忖了一下,回想当时的心境,「大概是你那时气呼呼的表情很卡通吧!让人觉得不帮你会过意不去。」
她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认为敢勇于面对恶势力的人不多了,没必要打击他的士气造成更多的伤害,与其把一身的气力拿来破坏还不如导入正途,起码这世上的坏人会少一个。
而且打架虽然是一件不好的行为,算是一种暴力,但他是为了受欺凌的弱势出头,说来并不是什么坏事,不需要受到苛责。
班长的责任是代替老师督导同学的言行举止,并非专为打小报告而存在,她自然不会多事地向上呈报,害他为了助人反被记上一个大过。
「很……卡通?」萧沐风的脸部肌肉为之僵化,凝结成难以置信的错愕。
这不是一句赞美词吧!
「其实你有一颗非常纯真的心,干净而富有同情心,在现今的社会十分难得。」她很欣赏他的为人。
纯真?三条黑线横过萧沐风的额头。「为什么在我听来像是过于仁慈?」
也就是鸡婆、爱管闲事。
「仁慈不好吗?难道你崇尚暴力美学。」她听过警界四枭的事迹,知道他们有时行径过于自我,拿法律当盾牌逞一时之快。
有时候她常想这样也无不可,社会的乱象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以暴制暴是最直接的方法,起码可以引起一些人的忌惮。
没错,他享受拳头与人体相撞击的肉搏声。「没有、没有,我这人最讨厌暴力了,动不动就仗势欺人是最要不得的。」
哇!真的假的,以揍人为乐的熊居然说他厌恶不合法的行为,那他平日多挨的几下又算什么?!一脸不可思议的张文得在一旁啧啧称奇,彷佛看到一头龇牙咧嘴的怪兽正在吃素。
「同学,你说得很有意思,和当年的你不太一样。」少了一副「我就是真理」的理直气壮。
右手往下颚一放轻抚着唇下凹处,笑得恬柔的杨天款以理解的眼神望着他,好像他是骨子里强硬的孩子,自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曾做过的事有何过错。
「人是会变的,总不能一直停留在逞强好斗的年纪。」萧沐风表情忸怩的说道,怕她误会自己毫无成长,是头横冲直撞的蛮牛。
「说得也是,我也变得老成了。」人与人的摩擦让她变得圆滑,不再独善其身的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才没有,妳还是以前的老样子,不爱说话一个人独自思考,看起来非常有智慧的模样,妳根本没有变。」一样的让人有种呼吸困难的压迫感。
「有智慧……」她低声一笑,像是他说了一则笑话取悦她。
若真要将女人归类,不特别艳丽的杨天款属于知性美女,眼神温柔不张狂,内含睿光不露锋芒,懂得韬光养晦,是个将知识活用在生活里的务实家。
她不会不切实际的空想些有的没的,一切依循计画按部就班一一进行,以努力来印证理论的存在,实现能力所及的事物。
从没见她放声大笑过,淡然的恬静宛如细水长流的溪河,水清见石不见波纹,维持缓慢行进的步调不与人争强,默然地做着份内的事。
若说她与人结怨必定是因公事上的接触,为人清冷的她对法律的维护不遗余力,只要是触及法律的犯罪行为一定据理力争,法为先,情理为后,执着得近乎固执,从不让人有通融的余地。
「咳咳!两位叙完旧了吗?可否容我打扰一下?」他要再不开口,真让人当家具给忽略了。
张文得的「嗓音」招来两道狠瞪的厉光,好像他的存在是多么不可原谅,没有利用价值就赶紧滚开,别当扰人的乌鸦。
「门在你后头请自便,我会自己招呼自己,不会跟你客气,」他怎么还在,笑得一脸邪气。
萧沐风没忘记他刚才曾露出感兴趣的色相,脸色微沉满是恼意,为了保护「受害者」的安危,他有权加以隔离,以防万一。
啧!话都被他说完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件事,杨检察官是连续接获恐吓信件的当事人,我希望你能温柔的对待,别太粗鲁地以熊掌问候。」
「你,话太多了吧!」免费的割舌手术他乐意奉送,甚至不用动到刀子。
直接拔舌。
「还没你多,从一进门见了美女就完全忘了你最好的朋友,这点让我非常痛心。」张文得做出西施捧心的滑稽动作,表示他的见色忘友是一件多么令人不齿的事。
「什么美女,别当我跟你一样色。」他顿了一下又气恼地说道:「还有我们从来就不是朋友,你不要随便乱攀交情。」
萧沐风的解释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多此一举。
「听听他说的这是人话吗?杨检察官,他居然说妳不是美女耶!」简直大逆不道,有辱美女上级的容貌。
闻言的杨天款只是淡然的一笑,聪明地不介入男人友谊的纷争。长相如何一点也不影响自己能力的肯定,自信来自对自己生命的负责。
「姓张的,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几时说她不美了,你少在一旁耍嘴皮子。」该死的阴险小人,故意陷害他。
「喂喂喂!理智,你拳头握得死紧想干什么,想当着杨检察官的面杀人灭口不成。」张文得打趣地说道,两脚慢慢地往后移动。
他不是笨蛋,警界四枭之所以成为警界四枭并非他们过人的能力,或是令人惊奇的破案速度,而是如枭的行动力和破坏力所带来的威胁性。
只是他在逗弄过程中激怒一只恶枭实在非理性的举动,但他又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去玩一头好玩的熊,自找苦吃地挑起他的潜在兽性。
现在他当然要从容不迫地退场,当个有风度的男人,免得待会颜面尽失给人诛杀,被头暴躁的熊扑杀在地,成为地检处的一则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