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秋絮的出现,柳望月仿佛吃了定必丸,顿时松懈下来,但又摇遥晃晃,差点儿站不住脚。然后他扬起虚弱的笑容,对赶紧上前将他撑住的秋絮说道:“韩宸风刚醒过来,他没事。闵薰也没事,不过情况比较惨。”
秋絮拍着因为连着几天神经紧绷,而无法好好休息,这时候终于不由自主掉下放松泪水的柳望月,安抚地说道:“小月,辛苦你了。”
柳望月点点头,接着他抬起仍带有水意的眼,望向韩檠风,有点担心挨骂,却又不掩得意地说道:“我刚告诉韩宸风,除非他站得起来,否则别想去看闵薰。”
闻言,韩檠风倒没说什么。
如果这是激将法,以韩宸风的个性,应该会有效。而柳望月这么说,也表示韩宸风的伤势的确没有什么大碍。
从柳望月口中得知韩宸风才刚睡去,秋絮转而对韩檠风说道:“你先陪宸风吧,我想过去看看闵薰,同时和他的父亲打声招呼。”
当杜闵薰因为伤势较为严重而转到大医院治疗时,杜父也陪同他一道前来。至于杜母则留在原来的医院里,与唐任伯看护着杜巧蓉。
虽然在车祸的猛烈撞击下,杜家的红色小TERCEL变得面目全非,杜闵薰和韩宸风的身上也有多处受伤,前座的杜巧蓉夫妇倒很幸运地没什么损伤,心里的惊吓反而更为深刻。
由于杜巧蓉是个孕妇,虽然外表好端端,胎儿情况也很正常,为保险起见,还是被迫留在医院里多观察几天。
韩檠风将手搭在秋絮的肩上。“既然宸风在休息,我也先和你过去。毕竟那车祸发生的真正原因,会不会和咱们有关,也很难说。”
“你是说……”闻言,秋絮若有所思地看着韩檠风严肃表情下闪过一丝冷意的双眼。
而在柳望月的激将法下,终于能够清醒过来的两天之后,拄起拐杖来到杜闵薰病房内探望的韩宸风,头一眼看见杜闵薰时,着实吓傻地好半晌做不出任何反应来。
原来杜闵薰不但额头缠满纱布绷带,眼角有瘀青,嘴唇有令人心惊的裂伤,还肿起来,原先很帅的脸看起来真的蛮惨的。
听见旁人说明他身上骨折的数量,是自己的两倍以上,脾脏也被切走了一半,肺脏更被裂开有肋骨穿透过。韩宸风颤抖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我没事,别担心。”尽管疼得嘴角几乎在忍不住抽搐,杜闵薰还是尽可能地对一脸惨白的韩宸风笑道:“你瞧,因为你给我的平安符带来的保佑。”
这句话让韩宸风的眼睛忽地如旋开的水龙头一样,泪水直流。
见状,杜闵薰无奈地笑了下,接着很缓慢很缓慢地伸出手,轻轻拭去韩宸风的眼泪。只是此举不但无法止住他的泪水,反而涌现得更多。
“别哭,哭是认输的表现。”
斜地里冒出一句话来,是被称为商场冷血悍将的韩檠风。
大哥的从旁提醒,让韩宸风猛然想起当年下定的决心。
我才不认输!
见此情况,莫名地,杜闵薰一股气直涌上心头。“谁说的!”他转头用力瞪着韩檠风,毫不畏惧地说道:“哭是种发泄,发泄后才会有力量继续走下去。没发泄闷在心里反而得内伤!”
而后,在众人讶异的目光注视下,杜闵薰撑起应该无法动弹的身体,一把将韩宸风扯进怀中,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清楚地说道:“宸风,在我面前,你尽管用力哭。有我给你靠!”
大伙儿全为此怔住了,韩宸风也是。但不一会儿,韩宸风的举动,更让每个人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韩宸风有记忆以来,头一次放声大哭。
他哭得很放肆,涕泪纵横,没作任何节制。
他知道在场所有人一定都为他的行为所吓到,也知道自己事后一定会羞愧于这时的软弱,但在这样的时刻,杜闵薰的言语,杜闵薰的动作,都深深敲入他的心坎里。
他第一次觉得,如果杜闵薰真如所说愿意永远让他这么依靠,或许自己将不必一直假装拥有不需要其他人就能活得很好的勇敢。
眼风小弟放声痛哭,抒发压抑已久的情绪,韩檠风依旧维持一贯的沉稳严肃,紧紧注视着眼神却缓缓地转变为浓浓的关爱与欣慰。
而后几人悄声退出病房,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他们两人。
“怎么样啊,大哥?”病房外,同样也是闻讯之后便匆匆返台探视的左阳风这时展现痞子的笑容,调侃外表平静,内心却必然经过一阵天翻地覆的兄长。“发现自己不再是小弟唯一靠山,有什么感觉啊?”
“第一次遇到敢这么冲跟我说话的小伙子。”韩檠风这时竟露出罕见的微笑,说话的语气中不乏赞赏的意味。
“别这么说,把自己叫老了。”左阳风上前拍拍兄长的肩头,好似安慰,但脸上不正经的嘻笑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韩檠风摇摇头,感慨说道:“比起你们,我的确是老了。你也是,阳风,你的年纪也是三字头的。”
“我?由心境上来说,我可一点儿也不觉得老哩。”左阳风一面皮笑着,一面伸手搂住许多日子没有见到的柳望月。
这时,秋絮边抚着下鄂,边询问道:“你觉得这场车祸……是意外吗?”
“根据目击者表示,那辆车子似乎是蓄意撞上宸风他们。只是车后并没有挂上车牌,而那辆车听说撞得车头毁了,还能够逃之夭夭。”
“我听说……那几个老头全员到齐,都在阳明山那栋别墅里……”左阳风看似懒洋洋而随意地说着,其实眼神中闪过的,是与韩檠风不相上下的深沉。
“事实的确如此。”韩檠风望向自己的弟弟,发现他的眼底带着“你打算怎么做”的询问意思,韩檠风牵起唇角。“我想……该是对他们表明立场的时候了……”
“需要我陪你去吗?”左阳风笑问道。
“不必。”韩檠风拉起秋絮,注视着他的眼睛,同时说道:“我和秋絮两人就够了。”
当那幢值上千万豪华别墅的厚重大门被强力推开,砰地一声撞上嵌有考究彩绘磁砖的墙壁时,或翘着二郎腿、或衔着烟斗、或品着香茗的几外上了年纪的老先生不约而同全往门边看去。
望清来人,拥有灰色落腮胡的老者满脸不悦地首先开口,道:“檠风,做什么,这么没礼貌?”
在场其余几位老者纷纷点头称是。
唯有一位发色几乎白透,模样挺像老牌影星史恩康纳利却少一分英雄气概多一分绅士气质的老者继续品尝着他的老人茶,仿佛没有发现屋子内多了人,也没听见此时彼落的责难。
韩檠风不愧为家族年轻一辈中最受重视及栽培之人,加上商场磨练多年,再怎么敌对的气氛、凶险的环境都遇过,哪里会怕这些已有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老头子们,即使他们曾是在韩家呼风唤雨数代的‘长老’。
将现场扫视过后,韩檠风与秋絮踩着坚定的脚步,来到众位长老面前,见他们大我面露不悦抑或鄙视的神色,冷笑着,韩檠风先给个下马威。“相信各位都明白,现在的当家是谁……”话未说完,就见几人脸色已然大变,微扬着唇角,韩檠风续道:“身为当家,我自然不会对某些不当事情的发生视而不见。”
何谓不当事情?其余人一声不吭,但大多数心里有数。而那位白发老者这时又啜了口杯中的茗茶,对于韩檠风表现的气势,隐约露出赞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