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先走好了。
不想那么尴尬,江破阵正打算罗织借口离去,郭近善突然出声了。
「那个……你不用再找我了。」
江破阵正要掏皮夹付餐费的动作停住,不禁回问道:
「什么?」
郭近善朝他微微一笑,说:
「不是要期末考了吗?该用功念书了吧,我也要准备口试了,我想……彼此都没有太多空闲的时间,所以,你不用再找我吃饭或出去了。」
江破阵闻言,这才发现自己显得太过紧张。他还以为郭近善生气或无缘无故被骂而消沉伤心才那么说。男人温和的笑容让他怪异地心跳了一下,他避开视线,应道:「我知道了。」
站起身要离开时,郭近善却又轻缓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礼貌的男人老是对自己说谢谢,也常把对不起挂在嘴边,普通频繁得快要等同问候语,所以也不会有其它特殊的含意。
「不客气。」
凝视着郭近善淡淡微笑的脸庞,他只能找到这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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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完全被报告和考试给填满,期未来临时总是像打仗一样。
因为先前一直在考虑郭近善的事情,所以好像有些忽略功课了,他能为自己着想,提议不用见面,江破阵觉得庆幸。
只是在夜深人静念书之时,偶尔他还是会不小心想起:郭近善是否也像自己一样如此忙碌?但他既然说没有空闲,所以自己好像也没必要询问。
毕业典礼和期末考几乎是同时间举行,当江破阵由于要念书所以在周末来到学校时,看见校园里充斥穿着黑色学士服以及不同披肩的毕业生,他才忆起,郭近善的论文和口试不知道顺不顺利。
……再等一等。考完试就有很多时间了,之后再说。
所以,当最后一科也顺利结束时,他下意识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找郭近善。
站在大气科学系馆的前方,江破阵仰首望向三楼最旁边的窗户。自己曾经有半学期每天都待在那里。
尚未进入,有个人和他擦肩。
那人忽转头出声道:「咦!你是?」
江破阵停步,看向对方,想起好像是郭近善实验室里的同学还是学长。
那人果然道:「啊,上次谢谢你啦!」是指聚餐时请江破阵送郭近善回家的事。
「没什么。」江破阵仅是点点头,继续往前走。
「等等!你是要找近善吗?他不在楼上喔。」那人好心地不想让他白爬楼梯。
「什么?」江破阵回首。
那人笑道:「近善已经毕业了,位子也让出来给学弟坐了,没事不会再来了吧。」
江破阵愣住!那人提醒完后就走了,只留他在原地。
原来他已经离开学校了。可是怎么没告诉自己?在学校里,江破阵要找郭近善的唯一方式就是直接过来系馆,现在他毕业了,自己要怎么联络他?
他不禁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郭近善的号码,稍微迟疑,就算对方可能无法接听,还是打出去了。
「电信局您好,您拨的号码暂停使用……」
当通话那方传来不在预期的响应时,江破阵以为是自己拨错号码,所以很快地重打了一次。
「您拨的号码暂停使用……」
江破阵瞪着自己的手机半晌,然后从电话簿的功能里叫出号码,确认之后再拨。但是,无论按几次,总是一个机械化的女人声音重复响起。
不是忙线接收不到或没有响应,而是「停用」!
为什么会是停用?即使知道助听器会被干扰,却还是只因为自己一句话就办了支新手机,这么重视自己的郭近善,会无缘无故地把号码退掉吗?
「可恶!」怎么都无法接通,江破阵差点拿起来摔烂。
一股焦急与恼怒交杂的情绪让他霍地奔出学校,骑着摩托车来到郭近善住处。才上到二楼,他就气愤地按电铃,但是没有人应门。
「搞什么!」他使劲地踹了毫无动静的铁门一脚,发出匡啷刺耳的声音。
无法顺利见着人,教他异常暴躁。
能找到郭近善的地方只剩这里,江破阵来回踱步,最后索性坐在楼梯口。
从接近黄昏到夜幕低垂,不知何时才能终止的等待漫长难捱,他不曾想到任何自己会在这里焦虑的理由,只是在终于望见低头走上楼的男人时,立刻站起身来。
「……咦?」郭近善手里拎着塑料袋,在发现等在门前的江破阵时,表情显得非常讶异,但又马上在一瞬间隐去。「啊……你怎么了?」
「我来找你!」江破阵生气的说,但还是宽心的成分多。
「--找我?」郭近善迟疑地望了一下周遭,彷佛察觉楼梯间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遂取出钥匙,打开门道:「你……要进来吗?」
那绝非是欢迎的态度。江破阵更恼,不客气地推门踏入室内,在看到里头的景象时,却猛地瞠大双目。
客厅里,家具都被覆盖上白布,几个已经用胶带封好的纸箱摆在角落,简直就像是--
「不好意思,因为在做搬家的准备,所以有一点乱。」郭近善低声说。
「你为什么要搬家?」江破阵马上问道。
郭近善越过他,迟慢回答道:「这里是我叔叔的房子,我本来就只借住到毕业为止。」
江破阵又质问:「你要搬到哪里去?」
他没有应声。江破阵急躁地再问:「你离开学校怎么不告诉我?还有你的手机号码为什么停用了?」
郭近善垂眼须臾,仅说:「你先坐下来,我倒杯水给你。」
带他到厨房的餐桌落坐,郭近善先是将塑料袋放在旁边,那里面似乎装着便利商店买来的便当。然后倒了两杯水摆好,跟着才坐在他的对面。
郭近善轻轻地侧首,启唇道:「那个……我有一些话想跟你说。」
没有头绪的江破阵只能沉默等他继续开口。
「……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是在新竹。我的老家也是在新竹,所以我会搬回家去住。」郭近善说道。
那意思是指他即将远离这里。江破阵霎时楞住。
郭近善跟着道:「还有,我想我们不用再交往了。」
江破阵一怔,注视着他。
郭近善只是露出淡然的笑意,握住面前的杯子,轻声道:
「我觉得我们并不适合。和你在一起过后,我才发现,原来我们根本一点都不适合,我对你的感情,大概是一种错觉吧……因为你聪明又厉害,是我所憧憬的形象,所以我弄错了,交往过之后,我就醒悟过来了……男性跟男性在一起,真的很奇怪吧,对不起。」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抬手摸着自己颈项,羞愧道:「我……真是丢脸。」
江破阵瞪着桌面的玻璃杯,因为被郭近善握过又放开,上面一圈白白的指纹缓慢地消散,直到完完全全褪去,自己竟然还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响应他的字句。
「手机,我很少用,果然没什么人会找我呢,所以我把号码退了。」郭近善轻浅地微笑,那样温和地说。
结果,直到最后,他还是没有明确告诉自己,助听器会被干扰的事实。江破阵只能看着他,除此之外,根本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或说什么。
郭近善望向壁钟,歉然道:「对不起,我等一下和人有约……你还有事吗?」
「没有。」江破阵硬声道。
好像被当成不速之客,自己的存在变得毫无价值。他沉冷地站起身走向门边,就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