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心兰的解药。」
「呃,给里面那个小子吃的?」退得老远的莫惊云捏鼻直问,发白的脸色有着一丝同情。
幸好中毒的人不是他。他暗自庆幸着。
「你想尝一口也成,听说调配得当的话,毒药也能成为延年益寿的圣品,能增加三十年的功力。」药书上记载一页,四毒合一通任督,甲子神功成,百毒不侵。
四毒指的是腐心兰、笑口菊、丧魂竹,以及盘据着火焰斑蛇的情梅,此乃人间绝迹的四大奇花,已许久不曾问世了。
「真的假的?你可别诓我。」听来颇令人心动,习武者有谁不想不费吹灰之力就功力大增。
柳缝衣眼波低垂的轻咳一声,「不怕死尽管尝试,害人之物也能救人,相反的,它里面所含的毒也足以致命。」
不少人为了达到武学的颠峰不惜借助外力的帮助,不管对习武者本身有无伤害,能打败所有对手成为武林泰斗才是首要目的,就算毒会伤身也在所不惜,他们要的是强大的支配力量。
身处红尘中必知红尘事,虽然莫老粗的性格豪迈粗犷,不拘小节的结交四海兄弟,但鲁直的个性轻率而不羁,太容易相信朋友的割心之义。
也就是说鲁莽,对至交好友深信不疑。
这是他少有的优点,但也是叫人忧心的致命伤,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有朝一日出卖他的人究竟是朋友还是敌人。
「嗟!吊人胃口,有毒还要我试,你真当我傻了不成!」命只有一条,他还不想拿来玩。
「你是不傻。麻烦你了。」柳缝衣将恶臭的药丸往他手心一塞,不容他拒绝的握紧他的手。
「你……你是什么……」哇!怎么这么臭,快把人熏晕了。
「小七的毒有劳你费心了,只要把药喂进他嘴里用内力催化即可。」身影飘飘,柳缝衣俊逸的背影一跃而上,立于墙头。
「等等,你别急着走,他整个人瘫得像死人一样,我怎么喂呀?」他虚长三十年也没喂过人。
「撬开他的嘴喂食……」
风吹散他轻扬的声音,似有若无地说着莫惊云听不清楚的话语。
「什么?用拳头敲破他的牙床硬喂?」有没有搞错,把牙敲掉?「你究竟要去哪里?回来呀!自己的徒儿自己看顾,我才不要管……」
风中传来莫惊云哀嚎的回音,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打直地将味如腐肉的药丸拿远,低咒不已的拢眉屏息。
他是招谁惹谁了,堂堂一帮之主充当小厮能看吗?那小子真是好命,敢劳动尊贵的他。
「大哥,你一个人在这里叨念个什么?柳哥哥人在哪里……」嗯!什么味道臭成这样?连花粉味都盖不过去。
莲足轻顿的莫宛儿以丝帕掩鼻,一脸嫌恶的将脸转向来时路,不肯再接近兄长半步。
「嘿、嘿,宛儿,你想不想为你柳哥哥做一件他绝对会对你另眼相看的事?」不要怪我呀!好妹子,阿兄也是不得已的。
一听到心上人的名字,她脸上的嫌色才稍微淡了些。「什么事非我不可,他要上门提亲了?」
莫惊云的脸一黑,差点说不出话来,「女孩家要端庄些,不要动不动即口出惊人之语,含蓄点。」
唉!头痛呀!他怎么会有这种妹子,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温柔婉约。
「什么叫含蓄我不懂,你到底跟柳哥哥提了那件事没有,我都等了他三年了耶!」再等下去她人都老了。
「说了、说了,攸关你的终身大事我哪敢迟疑。」不然谁敢娶个刁钻又麻烦的女人为妻。
也只有柳兄弟的好脾性克制得了她的骄蛮好胜,他不费心的留住他怎成?
「那你还不去准备拜堂的一切,我要最美的凤冠霞帔当新嫁衣,还要南海珍珠为陪嫁礼,丫鬟、婢女不得少于百名,江南来的绣品最少也要十来车,还有玛瑙翡翠……」她自顾自地说个没完,浑然不觉有个人快口吐白沫的直瞪眼。
「停——」她当皇室嫁女儿不成?马帮还没到富可敌国的地步。
怎么了?莫宛儿兴头正盛却被打断,不太高兴的横睇大哥一眼,意犹未竟的打算要再添购多少嫁妆才够风光,绝不能输年前嫁入名门世家的表姊。
「这件事等会儿再提,先把这颗药丸解决掉。」他露出壮士断腕的坚忍神情,单手捏着药丸走向步步后退的亲妹子。
有福同享,有难谁也别想逃,莫家的列祖列宗得罪了,先忍受一下刺鼻的腥膻味!他比任何人都愧疚啊。
他可以当从来都不认识柳神医吗?
「等一等,你要干么……啊!好臭、好臭,不要靠近我……不,不行,你把那东西拿远……臭死了……喔!别想,我不会碰它……你要拉我去哪里?为什么我要帮你救人?我不要——」
第四章
一路上没发现有人跟踪的方小巧哼唱着地方小曲,边走边玩十足的孩子心性,一下子逗逗路旁的小黄狗,一下子踢踢街角的破瓮瓦,没一刻安份地尽做令人莞尔的事。
因为他身上有几两叮当响的碎银,所以一手拿着串羊肉、一手握着微带焦味的酪饼大口撕咬,举止粗野吃得满嘴油光,以袖口一抹毫无现下小姑娘身份的秀气。
走走停停、停停走走,他花样特多的每见一件新鲜事都想玩一下,甚至要求和一群脏兮兮的男孩子一起玩,人家看他着女装又长得清清秀秀,当场拒绝地要他走远些。
自觉没趣的他眼中闪过难堪的黯然,步伐变慢的频频回首,像是羡慕那群孩子能无所顾忌的玩耍,而自己只能孤孤单单的数着手指头,佯装乖巧可人的模样讨人欢心。
走累了,他停下脚步靠着老枯木休息,想着该怎么继续走下去才不会被人揭穿真实身份。
怱地,他脸色一变两脚夹紧的走向鲜少人出入的暗巷,没时间多想的拉起裙摆就地解决——站着喷洒一道淡黄色水柱。
立于巷口的高大人影笑了,为了……该说是为了他的伪装而万分同情。
「哇!怎么耽搁这么久?快晌午了。」一定会赶不上用膳的,他得用跑的才行。
小小的身影像脚下踩了风火轮似的拔腿狂奔,鲜艳的红绸裙往上一翻的系在裤头,诚惶诚恐的急如星火,担心慢了一步就没得吃了。
只见他身手矫捷的在小巷里东绕西绕的抄近路,跳高翻低的踩死一只刚出生的小鸡,然后又不小心推倒张大妈晾的衣服,左手拐到破烂摊子,右脚踢翻装有野雉的笼子……
总之就是匆匆忙忙的做了不少迷糊事,让尾随其后的柳缝衣不停的赔礼、收拾残局,以银两赔偿所有人的损失方能平息众怒。
可是方小巧什么也不知情,高高兴兴的跑进一间名声不怎么好的野店里,没有停脚直往最后头的雅房冲。
「我回来了。」
正在清洗一块玉佩的「大婶」,头也不回的轻哼一声,意思要方小巧小声点,她耳没聋、目未瞎,不需要敲锣打鼓地宣告自己的到来,小丫头还没伟大到她得亲自上一刚恭迎。
「呃,可以用膳了吗?」他小声的问道,不敢太猖狂的露出一脸馋相。
只是口水已经滴成涎,有点难看。
「你在外头还没吃够吗?」除了吃她还会做什么?跟养个废物有何两样。
他马上睁眼说瞎话的猛摇头,「我连一口茶也没偷喝喔!你不知道马帮的大门有多难进,我等了又等就是没人理我,还叫我别挡着人,小心马蹄子一扬不偿命,你说他们可不可恶,居然把好心人拒于门外,他们实在该遭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