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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粱意画提出疑问,「这个石盒是从皇室宗庙里挖出来的,据说曾有位皇子被斩首,灵魂被禁锢,这里面可能是他吗?」

  向煌渐点点头,「我也听说过这件事。关于他被杀的原因,有一说是政治斗争,以及他害死该国圣女,当政者于是将他处死,以平息民怨;另一说则认为一切纯粹是政治斗争,他并没有害死圣女,而是与她相恋。」看着梁意画,「据秀和说,他察觉到灵体活动时,也正好是妳碰到危险的时候吧?」

  她一怔,点了点头。傅萤筠当时只是推她,但在旁人眼里看来,可能误以为她被攻击,处身危险中。

  「既然这个魂魄是为了保护妳才现身,如果他是被处死的皇子,如果他不是害死圣女,而是与她相恋——」向煌渐看着神情越来越紧张的梁意画,「妳或许是铃女转世。」



  梁意画结巴道:「我——我是有跟铃女相似的胎记,但是,我不确定……」

  她相信皇子与圣女相恋的凄美传说,却没想过自己会是故事中人,悄眼看着神色始终冷淡的傅珑树。是因为他们前世有情缘纠缠,她对他才会无法自拔的迷恋吗?

  傅珑树冷冷道:「你的推论有两个,但真相应该只有一个吧?」

  向煌渐的解释完美地串连每件事,他几乎相信她就是圣女的转世了,那他自己呢?他是她前世爱人的转世,或者只是她的爱人与他相会的跳板,就像牛郎与织女之间的鹊桥?

  向煌渐闻言微笑,态度始终温和,「你说得对,所以我现在要对两位做个简单的法术,引导你们记起前世,顺利的话,马上就能知道我的推论对不对。」

  他从竹匣中取出一包药粉,倒入水盆,药粉入水立即消失,飘出淡淡香味。



  「那我身上的鬼怎么办?」见梁意画脸色微变,显然不愿鬼魂被消灭,傅珑树立刻怒火、妒火中烧——她居然同情这个连身分都不确定的鬼,更胜过他的安危!

  「要驱除不是难事,我与秀和随时都能做,你不放心的话,我先让它现身给你看看吧。」向煌渐左手探入水盆,液态的清水居然如黏士般随他掐弄,捏成一个巴掌大的小人,他念了一段咒语,将小人递到傅珑树眼前,「在它头上点两下。」

  傅珑树依言伸指点住小人的头,手指接触的地方发出亮光,小人飘了起来,逐渐胀大,化成一个白衣男子的身形。

  男子面容俊朗,却是惨白而憔悴,颈间有一道血痕,他幽黑的眼眸几乎是立刻锁住梁意画,眼底是赤裸裸的、热切的激情,毫无血色的唇急切地动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伹那眼底蕴含的深情,任谁也不会看错。

  「这是他生前最后的模样。」向煌渐看着怔愣的梁意画,「妳认得他吗?」

  她摇头,「我不认得。」心底那个细小的声音哭了起来,哀求着想要靠近他,但她不敢接近鬼魂,眼睁睁看着他热切的神情转为哀伤,她的心也像被切开一角,酸楚的痛往外淌,濡湿了眼眶。

  突地,男子身形一散,化为千万水滴,落回水盆中,离得最近的傅珑树被溅湿了手臂。水盆里持续飘出香味,渐趋浓郁,芳馥怡人。

  梁意画轻呼一声,心头剧震,那细小的声音悲悲切切,哭得让她心碎。

  「现在已经确定我身上有鬼了,要做什么法术就赶快动手吧。」傅珑树冷眼看着她努力压抑激动的模样,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大。

  倘若她真是圣女转世,他却只是被意外卷进她与他人情事的无关第三者,他该如何自处?

  向煌渐颔首,大略解释施法的过程,「这个法术会使人入睡大约半小时,藉由梦境重现被施法者前世最深刻的记忆,不过有的人不会作梦,而是在法术完成后几天才陆续想起前世的事。一般情况都能回想起来,除非他的魂魄经过分解重组,并非保持前世灵魂的原貌进入轮回。」

  他再度从水盆里抄起一把水,捏成两个圆片,放在两人掌心,再从竹匣里取出一瓶发芽的植物种子,在圆形水片上各放了一颗带着嫩叶的浅紫色小豆,水片融入掌心肌肤,只剩种子握在手里,飘散的香气更浓了,两人逐渐昏沉睡去。

  他将两人安置在墙角,又细心地取出毯子替他们盖好。「好了,就等半小时之后吧。」

  「向大哥,你改用了不同的药粉吗?」姬秀和掩口,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味道好香啊。」

  「是啊,密对店新进的货色,四之森小姐拿来给我试用,效果很好。」看着他倒在席子上沉沉睡去,向煌渐的微笑褪去伪装的和善,唇角淡淡泄漏狡狯之色。

  「不过,我另外加了一点个人的偏方进去,就变成对一般人类很有效的安眠药。好好睡吧。」

  第八章

  银月如钩,悬在黑幕一角。

  她突然醒了,睁开一双空洞的灰白眼瞳,茫然瞪着帐顶,习惯性地倾听四周,没有姜儿的呼吸声,才想起自己今晚坚持要她回房睡。

  她咳了数声,吃力地坐起身来。这几日都昏昏沉沉的,一睡就睡去大半日,难得有点精神了,偏是在大半夜醒来。寒夜寂寂,连虫声也无,一片凄凉的死寂……

  静夜之中,突然传来幽幽琴声。

  她的心剧跳了下,侧耳凝听。

  他该在战线前方才是,怎会在此?或者又是她的幻觉?明明他不在身边,却屡次以为自己听见他的琴声,急忙出去寻找,总是扑空。

  琴声又响,似乎在印证她的怀疑——他的确来了。

  她不假思索便推开锦被,摸索到床畔的竹杖,披上外衣、连帽斗篷,匆忙出房,踏人外头幽静的花园。每晚用膳后,姜儿都会陪她在这花园里散步,她早已熟习地形,以杖点路,独个儿也走得挺快的。

  琴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似乎心绪烦躁。他被什么困扰着吗?她加快脚步,病体承受不住,又咳了起来,咳嗽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谁?」亭内的他转头见到她,连忙走出亭子,「夜这么深了,妳还没睡?」

  「睡了,又醒了,听见殿下的琴声,忍不住出来瞧瞧。」她任他牵入亭中,摸索着石椅坐下。「我以为你还在前方,听说战事这几天正吃紧,不是吗?」

  他的琴声?他身上多处刀伤末愈,何况都这种时候了,他哪来的兴致抚琴?

  他涩然道:「情势对我方不利。」

  血战三天三夜,东陵突破防线,长驱直入,已攻下边境两座城,今晚他率领残余的军队逃到这座小城,城内官员正在召集全城老幼,这两天就要随同军队撤退,退守到附近的大城芦邑,等待朝廷的援军。

  但流行病加上战争的消耗,国内早巳征召不到壮丁,援军能有多少人?只是苟延残喘罢了。西纥,大势已去。

  她听出他的沉重,咬住唇,「我听说朝中有人向新帝进言,要治你御敌不力的罪名。」

  他早已听闻此事,冷笑道:「那女人,善吾都已照她的策画登基了,她还在担心我会回去抢皇位。」

  「我会保你无事。」忧心写在她过分苍白的小脸上,语气坚定,「她是皇太妃,我是先帝敕封的铃女,论分量,我不输她。」

  「这回不行。」他摇头,「那晚妳来探我,我们独处一帐,让人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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