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韫麒的婚事表面上搁置下来的原因与染云龙无关,也不是为了韫麒私底下对她说的那番话而令两府长辈打退堂鼓,而是因为怡亲王爷骤逝之故,怡王府接下来忙著办理怡亲王的丧礼,东王府也默默的停下喜事的筹办,他们的婚事暂且搁置了下来。
也因此,染云龙的死在宝日心中掀起一阵汹涌狂潮,而另一个因染云龙之死而大受震撼的人是韫骁。
茶宴後,韫骁送她回府,暗中观察著宝日对染云龙之死的反应,一路上,宝日心事重重、神魂不定,他担心她会对自己和韫麒之间的婚事重燃希望。
「你在想什么?」他们慢慢走到後花园,在赏月亭中面对面坐下。
「我……没什么。」她低垂著头玩弄衣摆上的流苏。
「真的没什么吗?」他盯著她。
「韫麒……现在怎么样?」她隐忍许久,终於问。
「很惨,不说话也不理人,我从来没有看他这么惨过。」他的视线没有移开过她的脸。
「你说过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宝日咬著唇抬眸轻瞥他一眼。「他会好的,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你……还对他怀抱希望吗?」他看出了她眼中错综复杂的情绪。
她深吸一口气,犹豫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没有对阿玛和额娘提过退婚的事,我想韫麒也没来得及提吧。」
「你的意思是……」韫骁的一颗心骤然沈落谷底,一片凉寒。
「如果没有染云龙,韫麒不见得会跟我退婚。」她鼓足了勇气喊出来。
宝日迸出的这两句话将韫骁理智的堤防溃散了。
「但是染云龙毕竟出现了。」他再也无法平心静气。
「也死了。」她嘶哑地低喊。
「这且不管,重点是韫麒爱的是她,所以不能娶你。」他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奴尝佩。
「没关系,我会等,时间久了,韫麒就会好了,我们还是会和从前一样。」她的唇边漾起薄弱的笑意。
韫骁握得死紧的拳头猛暴地怒击在石桌上,狠狠地震翻了石桌,摔碎了一地茶碗,满地狼藉。
宝日从没见过韫骁发这么大的脾气,整个人吓儍了,骇异地惊瞪著他,眼神仿佛在看著一个陌生人。
「你就这么爱韫麒?即使他根本不爱你,你也心甘情愿当他的妻子吗?」他的包容度已经被她逼到一个极限,怒潮倏地爆发,再也收束不住。
宝日从没见韫骁这样子过,真的吓坏了,慌乱地旋身想逃。
韫骁一把将她抓回来,愤怒地箍紧骇然失措的小身子。
「你想等,你愿意等,可是我却不想再等了!」他捏住她尖瘦的下巴,逼迫她正视他的双眼。
「我已经受够这一场乱局了,宝日,你被韫麒弄瘟了,根本不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我要带你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韫麒,这辈子都不让你再见到他!」
一个剧烈的翻转吓得宝日骇然尖叫,她惊慌地想稳住身子,昏眩了一瞬,才意识到自己被韫骁打横抱在怀里,快步往外奔去,迅捷地跃上马背,策马狂奔出王府大门。
「骁大哥,你要带我去哪里?」她慌乱无措地大喊。
「去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我要你眼中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第五章
一匹黝黑发亮的骏马,在暮色中展蹄若飞,疾驰过荒野和小村庄。
韫骁纵马疾驰,晚风拂面如绵,夕阳是深深浅浅的紫红,若不是宝日叽叽喳喳的过多抱怨,这绝对是醺然欲醉的浪漫美景,可惜……
「骁大哥,天快黑了,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你带我出门也要跟我阿玛额娘说一声啊,今晚赶不回去的话,我额娘一定会担心死的。」
韫骁两眼直视前方,一路上完全不理宝日说些什么,眼眸中跳动著两团火焰,熊熊燃烧。
「骁大哥,我的腰好酸、背好痛——」
饀骁面无表情。
「骁大哥,你停一停好不好?我的屁股颠得痛死了!」她生气大喊。
「是该让你痛一痛,刚好可以省下我打你屁股的力气。」韫骁一开口就充满了火气,被她点燃的怒焰一时半刻还无法消除得了。
「骁大哥才不会舍得打我的屁股,你是何方的妖魔鬼怪,变成了骁大哥的模样来欺负我!」宝日气呼呼地拍著他的胸膛骂道。
「你听清楚,我就是你喊了十八年的骁大哥,如假包换!」他对她发泄似的咆哮出来。
「你不是!」宝日揪扯著他的衣襟,死命地喊叫。「骁大哥不会对我发脾气,不会凶我、不会骂我!」
「从现在开始他会了!」他愤然怒喝。「因为他发现从前的自己有多么的愚蠢,居然把苦苦守候长大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个为情受苦的大笨蛋!」
宝日睁大眼呆愕住,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若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眸,她几乎会认不出这个怒火腾腾的男人就是她相处了十八年的骁大哥。
骑马奔驰不是件轻松容易的事情,尤其韫骁又以惊人的速度策马狂奔,宝日一边要用力抱紧他免得坠马,一边又迎著风与他声嘶力竭地对吼,很快就体力不济瘫靠在他的怀中。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她虚脱地问著已经问了不下百次的问题。
「不知道。」韫骁永远只给这个答案。
宝日从他怀中缓缓抬起头来,仰望著他策马驰骋的专注神情,他咬著牙,气势像极了进入狩猎状态的猛兽,汗滴在他的脸上闪闪生光,在紫红色的夕阳中看起来无比慑人。
「去一个只有你跟我的地方,我要你眼中只看得见我一个人。」
想起韫骁说话时烈火般的神情,宝日除了惊讶也被撼动了,她真的没有见过那种模样的韫骁,既熟悉又陌生,明明已经相识了十八年,却忽然间有种初次见面似的奇妙感受。
韫骁意欲为何,其实宝日并不会太担心,因为她十分相信韫骁不可能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骁大哥,你在气我对韫麒还不死心是吗?」她在他怀中挪动著身子,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多谢你还在乎我生什么气。」他自嘲地轻哼。
「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好不好?」她像受了满腹委屈的小女孩似的,轻扯了扯他的衣襟,卖弄可怜相。
「该说的好话我都说尽了,结果你听进去了吗?你觉得我还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你比较好呢?」韫骁气恼又无奈地说。
宝日低头委屈地噙住眼泪,无言以对。
天色逐渐黑暗,韫骁策马奔驰了几个时辰之後,终於在一个小镇口让马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宝日好奇地望了望小镇内稀疏微弱的灯光。
「找水喝、找东西吃的地方。」韫骁抱著宝日翻身下马,拉著马缰慢慢走进村庄。
由於已过了掌灯时分,沿路做买卖的店铺都关门歇息了,整座小镇显得异常冷清。
「还要走多久?我的腰快断掉了,背也好痛喔——」四肢酸软的宝日抱著他的手臂,一脸痛不欲生的的表情。
「我正在找地方休息,忍耐一点。」韫骁远远看见了写著「客店」的帘子,便牵著她的手走过去。
「客倌住店吗?请进请进。」正在上门板的店小二发现有客人上门,连忙招呼。
韫骁把马交给店小二,带著宝日走进客店。
「两位客倌,请问是打尖还是住店?」掌柜的从内堂踅出来,见两人虽然一身尘土,略显狼狈,然而衣著却极为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