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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叫人遗憾的,是这辈子他永远不能成亲、与人携手白头共度此生。 

  毕竟连自己的身子都不能给娘子(或相公)碰触,还谈什么圆房、生子?况贤的娘亲虽然曾经说过,倘若娶位好人家、足不出户的乖巧姑娘,或许况贤能瞒混得过去(反正对方不解人事)。

  然而,想到因为自己的缺憾,要赔上一位姑娘的清白,连累她的一生,况实在不能也不愿那么做。

  几相权衡后(并不需多大挣扎),况贤便决定要维持男儿身活下去。纵使一辈子不成婚(大不了出家当和尚),至少还可为自己的家业奋斗(虽然后来连家也被毁了),而不像姑娘家还得担心没出嫁惹人闲话(当尼姑可比和尚不自由多了)。  



  还以为天下就自己这么一个怪胎了,况贤心忖:既然妖姬用“一样”的字眼也就是说“她”和我一样,是雌雄莫辨的身子?  

  上天真是好生讽刺,一个我也就罢了,还有另一个她。  

  我选择了当个男人,而她却选择做个女子。  

  是这一点造就了今日的我与她吗?  

  “很抱歉,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怪物,你怎么看你自己我是无所谓,但不要扯到别人头上好吗?”  

  况贤扬扬眉,说:“顶多就是和常人有些许不同罢了,但我是个人,不是妖怪!”这都得感谢爹爹与阿娘,他们遗留给他的最大财产,就是要他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走到哪里都不需为自己感到自卑。活在这世上一天,就要为自己是个“人”而感到骄傲。



  绯倒抽了口气。

  难以置信,他竟敢用这种态度?!什么叫做“不是妖怪?和自己有着同样的脸、同样的畸形身子,凭什么他能如此平心静气?为何他不像她一样憎恨这个世界、憎恨天下人?为什么他还愿意做“人”?

  为了这张脸、这身子,自己吃尽了多少苦头?

  “你说自己是个人?做人很愉快是吗?对你而言做人一点儿都不辛苦?那想必你的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她愤恨地瞪着他。

  因为这身子,自己被生身父母抛弃,被养父母捡回去当奴才般使唤,连个名字都没有。养父母向来喊她“阿欠”、“阿欠”,好提醒她,她欠了他们一辈子的养育之债。

  镇日不停地做牛做马、吃着猪狗不如的少少粮食,使她长到七、八岁了还像是三、四岁孩子般的矮小瘦弱,能活到十岁都像是奇迹。

  “舒服?我想再舒服也比不上王宫才是。娘娘有什么好不满的?您获得新盘王的宠爱,王供给你的是天下许多女子都享受不到的荣华富贵,但您却一副宛如自己是天下最不幸的人似的。我不知道您的过去如何,但我奉劝您一句,人要知福惜福,不要自作孽不可活。

  “你好大的胆子!”绯脸色一变,怒“人都落到您的手里了,小的自知是来日不多,干脆就有话直说,不然带到黄泉去说给谁听呢?”

  连这份无畏的勇气也叫人痛恨!

  绯想起过去的自己总是忍气吞声地活着,日日饮泣地幻想着,总有一天日子会更好,总有一天自己会有一对像天仙般的爹娘现身,跟她忏悔说:“对不起,吾儿,爹娘不是故意抛弃你的,现在我们知道自己错了,所以来接你回去。”结果呢?她没等到爹娘,却等到一场又一场的羞辱� �

  “你懂什么?你不懂我从小到大为了这副身躯,尝过什么辛酸!你哪里知道什么叫做不幸’?”

  没错。

  “人”是多么可恨的生物啊!

  十岁那年,他见到田中倒了个落魄的男人,于是好心地捧着茶,偷偷地带着点干粮给男人吃。结果养父母发现后,她被打个半死,那男人不仅没有拦阻劝止,还自顾自地跑了。

  两天后,男人一身华服,带着一堆贵重的人参、补品上门,向养父母说自己是个卖药郎中,路上遇到劫匪,被打个半死流落乡间,那天因身无分文无以为谢所以现在才上门来跟他们道谢。

  养父母本就是爱贪小便宜的人,欢天喜地地收下后,还主动地跟他说不是见死不救,只是因为家中的奴才不吭一声地把食物偷出去。才会生气。接着又谈起他们如何大方地收留了弃儿的绯,如何辛苦地抚养她以证明自己的良善高尚。

  绯在门外亲耳听见,养父母形容自己是个没人要的畸形儿,是个不男不女的怪物,讲得口沫横飞而引起男人的好奇。男人于是提议要出重金把她带回研究研究,于是,绯就被人以十两的银子给卖了。

  什么卖药郎中� �

  男人真正的身分其实是专门买卖人口的贩子!他那天倒下也是因为手上的小女娃儿跑了,被人口贩子的头儿给修理的。

  绯被男人带到了一座她见都没见过的大城,男人那时还在她面前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所以叔叔要把你从虐待你的养父母身边带出来。在这里你吃好的、住好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闻言,绯还感动地哭了,心想自己终于时来运转,哪知道男人的面貌尚未露出原形。

  有段日子,绯是过得养尊处优的。她睡着从未睡过的柔软床,过着大鱼大肉,再也不必下田干什么粗活儿。岂料,这只是男人的计谋,他把她养的白胖胖,等她出落得娇俏可爱时,那狰狞的面孔便显露出来了。

  他先以她生病为由,说要为她疗病,把她身上的衣服全扒光后以各种道具凌辱了她,还对哭泣求饶的她嘲笑说:

  “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要报恩才把你买下的吗?要不是听你养父母说你很奇特,是难得一见的货色,我才没那么蠢,要买你这种干瘪瘦小的货,你跟着我的运气真好,这下子可是捡到宝了,你就认命地当我的摇钱树,我会好好待你的!”

  绯到死也不会忘记那家伙丑恶的嘴脸!(后来绯辗转到新盘并派人去杀了那家伙,可惜那家伙早一步染上可耻的病,死了。)

  “物稀为贵”,以绯那亦有男性又具女体的身子,凑上她少有的容貌许多期待尝鲜的寻欢客,络绎不绝地上门。  

  过了半年生不如死的日子,绯无时无刻都想逃,只是苦无机会。毕竟她已经是艳号中最热门的红牌儿,鸨娘与龟夫守得是密不透风的,让她连跨出拦院大门都难。

  那时,称得上绯心中依靠的,是一条她在街上捡到的黄狗儿。

  狗儿没有名,她也总是唤它狗儿。

  它被人撞伤遗弃在勾栏院的后街,不断地发出哀鸣,原本差点被院内的长工给杀了,是绯从棍棒下将它救起。也许是狗儿的遭遇,让她想起一样不被命运垂青的自己,也许是自己的不幸与狗儿的不幸有得比,总之出于一丝怜悯,绯收留了它、照料它,而狗儿仿佛也知道绯的寂寞,总是拖着半瘸的后腿,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那是第一次,绯觉得被爱。望着狗儿黑愣愣的眼瞳,里面只有纯然的信赖与感激,被爱与被信赖的感受,许解救了她。

  但鸨娘与龟夫却很讨厌狗儿,因为狗儿见着他们总是没好气地狂吠,就像要代替绯把欺负她的人全都赶跑似的。

  幸好碍于绯死心场地地守着狗儿,他们还不敢动狗儿一根寒毛。

  可就在某天,绯病得极为厉害的那日,狗儿睡在她的榻边,而鸨娘想强逼发烧的绯去接一名位高权重的贵客,冲突就这样发生了。本来只对鸨娘吠叫的狗儿,忽然像发狂似的,咬住了鸨娘的大腿,阻止她把绯拖离病榻。

  鸨娘疼得哇哇大叫,赶来的龟夫与长工持着棍棒,当着绯的面活活把狗儿打死了。

  她唯一的伴儿,唯一曾全心爱她、信赖她的伙伴,她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分残杀了它!绯叫哑了喉咙求情,和那些人死命对抗,但是没有人把她的话听进去,更别说是她软弱无力的抵抗了� �

  她哭到昏厥过去,醒来之后还听到另一件更叫她心神俱碎的恨事一一那些人杀了狗儿不够,还将它烹煮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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