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风园?!
他不解,瞪着带路的人影,那一式的黑是夜行者的标准配备,但从那凹凸有致的身段看来,是女子没错。
「妳是谁?」
对方没响应,只利落的翻过矮墙,进到松风院内。
这让雷煜更无法理解了,据他所知,这松风院自从一年多前发生的命案后便开始闹鬼,没有仆役敢靠近半步,所以,雷萨半年前便命人将此处封起来,此刻从院外杂草丛生、木门斑驳、大锁生锈的情况看来,该是没有住人的。
但,不知怎地,雷煜心中起了疑点。
他翻墙入内,小院子同外面一样蔓草丛生,房门紧锁……那人呢?
微微的声响引起他的注意,他又见到刚才那个人,她竟从里面推门而出,俏生生的站到他面前,伸手扯下面罩……
「妳是?」
「吉祥。」那人回答。
「不,吉祥不是长这样……」雷煜突地住嘴,因为发现自己说错话。「妳到底是谁?」因为吉祥早死了。
「是吉祥没错,这张面皮是假的,其实吉祥那张面皮也是假的,小姐没杀吉祥,只是吓跑我而已,死的是我安排的替死鬼。」她平淡无奇的陈述事实。
雷煜听出她刻意用吉祥的声音说话,好让他认出是吉祥没错,此刻他更不敢轻易相信她了。
「妳究竟是谁?」很多事在这吉祥出现后显得明朗化。
「我是谁并不重要,今晚我的出现只为一件事,我想跟皇子要一个人,若皇子首肯,我马上带她远走高飞。」
「妳想跟我要谁?翔鹤?」
「那只鹤自己会飞,况且我躲他还来不及,我要的人在里面。」吉祥侧身让开,一副请君入瓮样。
雷煜瞪着她没有表情又无比陌生的脸,再看看大开的房门,心思转到这松风园的上一任主人……
他忽地震慑当场,不敢往下猜测,更不敢踏前一步,深怕里面等苦的是他最不能接受的景况。
但,他还是踏进去了,不得不,因为他一定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景况几乎令他崩溃!
他见到日思夜念的人了,但她披散着长发,双颊凹陷满脸的憔悴,枯瘦的手脚各有一只被铁链锁着。
她是他的任瑶,也不是他的任瑶,几乎已不是。
她像是一具失去灵魂的娃娃,侧坐在床沿呆望着床上的一只布包裹,眼神呆滞,对闯入屋内的人视而不见。
雷煜阖上眼,希望眼前的一切在他张眼时会消失不见……
但老天没有应允他的恳求,她还是在,在他唯一一次希望她不在的时候,她却以这种形态出现。
「小姐从没离开过你,她请求二皇子让她救你替你解毒,『九死一生』确实很可怕,每当破除一种毒性后,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毒马上又出现,如此周而复始没完没了。
「有时候小姐完全找不出解法,急得咬破手指,她亲自试毒再解毒,有时候解药和另一种同时出现的毒相克,她会望着你静静的落泪,她比我想象的要坚强,也比任何大夫撑得久,直到毒解。」
她为什么会这样?!
雷煜发现自己张口问,却发不出声音。
「在你毒解之前,她发现自己怀孕,但已太迟,因为她试过太多毒,三个月前产下一个全身发黑的死胎,从那时开始,她就一直是这样,二皇子的说法是她疯了。」
彷佛终于发现房内有人,任瑶抬头看向吉祥,「孩子都不睡怎么办?我好累,眼睛都张不开了,但孩子不睡,我怎么睡得着呢?妳说怎么办?小青?」
她一动,手上的锁炼跟着清脆地响起。
雷煜握紧双拳,火热的眼再也忍不住落下泪。
「这是什么?!」第一次,他想杀人!
「二皇子怕她装疯,也怕她跑去找你,封了院子把她锁起来,小青是唯一一个被指派来照顾监视她的仆人。」
是雷萨!又是雷萨!全都是他伟大且该死的计划!
「妳说妳叫什么?」
「小青。」
雷煜可想象那名真正的小青的下场。「很抱歉不能答应妳刚才的要求,这个人……」他痛苦的哽咽住。「不能给妳。」
「小青能理解,也能接受。」
「她是我的宝贝,是我一切的梦想……这样折磨她,跟折磨我有什么分别?」他走向任瑶,在她慌张茫然的注视下点了她的昏穴,震开锁炼,拦腰抱起她,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替我传话给他,告诉他,我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他是第一个。」
「是。」小青接下命令。
「告诉他,这一生我只求他这一次,别来找我。」
尾声
平州是朱雁旁的一个小国,在它境内,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城去年开了间连锁性质的餐馆。
面积不大、客源稳定,掌柜的是个亲切的老实人,老板夫妇一向少露面,小镇没什么新鲜事,这对老板夫妇初出现的震撼确实轰动了一阵子,不过时间过了一年多,再多的热情都会冷静下来,尤其当发现他们也是普通人,会一直朴朴实实的住在那边……
「谁的信?」来人拈起桌上信封瞄了一眼,双眼突地瞠大,对着上面的小玉亲启惊呼。「咦?你的煜是这么写的吗?」
「当然不是!」雷煜嘴角抽搐。
小哈直到去年才发现此煜非彼玉,但习惯了小玉这个亲切的小名,却是一直改不了。
「他又跟你啰唆什么?要我们奋发图强,努力帮忙开分店?」
「不,是报告一些传闻,」雷煜苦笑。「想不到萨也是一走就不回头的,结果六弟还是被拱上台了,并且做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那个六弟,我真不想提起他。」
「他很坏吗?」
「不,只能说,他很不一样,楚卓锋不会知道自己选中的是什么。」
「那就好了嘛!」抽走信纸,任瑶拉起他的手。「该走了,今天是庙会最后一天,人应该比较少了,我们去逛逛。」
雷煜欣然起身,正当两人要跨过门坎时,他忽地转头问道:「瑶,妳是不是忘了什么?」
什么?任瑶看看自己的双手,她从来不带钱的,有他付帐就够了。
「宝宝呢?」雷煜好笑地扯一下她的发。「好狠心的阿娘,不带他去吗?」
「我才没忘!可是宝宝睡了……」才说着,内厅马上传来婴儿哭声,任瑶二话不说便往里钻。
「宝宝不哭,阿娘来了……」推开门,眼前所见的让她全身冰寒,以为这个恶梦一辈子都摆脱不掉了。
摇篮边站着一道透明的白影,浅淡得像随时会散掉。
是阿娘吗?
她又见到那个死也不瞑目的阿娘,这次她也跟来了。
那影子发现到她的存在,把胶着在婴儿身上的视线掉转过来,模糊的脸上这次竟让任瑶清楚地见到她的笑容……
任瑶心里想叫她滚远一点,别碰她的孩子,求她饶过他们母子,但她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看着阿娘。
那影子愈来愈浅,逐渐消散,在完全消失之前,任瑶听见阿娘最后的声音--
「这样很好,瑶儿……很好……
「瑶?怎么了?」雷煜轻唤僵立在门边的妻子,见她魂不守舍地,他心里突地揪紧。
「没事吧?」他永远不会忘记那时候的任瑶。
「我……我刚才见到什么了?好奇怪?突然一阵冰冷,然后又变得温暖,孩子也不哭了……」她无力的仰靠到丈夫身上,松了一口气。
「妳该不会是受了风寒吧?庙会别去了,上床休息去!」
「才不是那样!你好坏!早知道不嫁给你了!」人家想去庙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