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荔儿将视线由窗外景色,移回丈夫专注的脸上。
「很少听你谈起你家人的事。」她不禁好奇。
「因为我年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车祸双亡了,一直都是奶奶独力扶养我长大的。」
「你奶奶一定很疼你喔!」
「那当然!毕竟我们祖孙两人,相依为命了十二年,直到我念专四那年寒假,奶奶因高烧并发肺炎而过世。」
「当时,你肯定很伤心吧?」
「何止伤心,简直以为世界末日来临了。」回忆起往事,他仍心情沉重。「我这才惊觉自己真的举目无亲。妳能想象吗?所有的亲戚朋友都避不见面,彷佛怕极了我这个瘟神接近。」
「瘟神?」她皱眉。
「对!他们背地里都喊我瘟神,说我克父克母,又克死唯一的奶奶,是个不祥之人。」
「这种事怎能怪你呢?」她气忿不平地道。
「天知道!」他轻嗤了声。「没有亲戚肯借我钱办奶奶的丧事,最后,我只好忍痛把老家的三合院卖掉,好不容易才完成奶奶的遗愿,将她老人家葬在她早逝的独生子,也就是我父母的坟墓旁边。」
「克平……」她几乎能想象他那时的茫然无助。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等我一开始走红,赚了些钱后,我第一件事就是把我们老家的房子买回来,总算是对得起我钱家的列祖列宗。」
「嗯,我以你为荣。」她赞许道。
「唉,只可惜……」他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和无奈。
「可惜什么?」
「我们钱家的一件传家之宝,被我粗心弄丢了。」
「是什么样的宝贝,很贵重吗?」
「是值不了几个钱啦!」他叹道:「但意义非凡。」
「是什么?」她的好奇心已被撩拨到了最高点。
「一块玉佩。」他无限感慨,娓娓道出事情经过……
一回到家,伍荔儿便忙着翻箱倒柜,不知在寻找些什么。末了,竟又催着钱克平,连夜飞车赶回集集。
待他们抵达她位在南投集集镇的娘家时,时针跟分针正好重迭在十二的位置上。
她未等车子停好,便冲下车直奔上二楼,她以前的房间。
乒乒乓乓!翻箱倒柜的声响吵醒了熟睡中的杨赫夫妇。
「谁呀,三更半夜的,吵什么?」伍秀玉揉了揉惺忪睡眼,走出房门。「咦?荔儿,妳何时回来的?」她惊讶地问。
「刚刚。」伍荔儿头也没抬地应道,边翻找着抽屉。
「怎么这时候回来呢?」杨赫也过来关心。「妳和克平吵架啦?不然,为何急着半夜就跑回家来?」
钱克平停好车后,才慢条斯理地跟着走上二楼。
「爸、妈,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们休息。都是荔儿啦!火烧屁股似地直催着我回来。」
「那倒无妨。只要你们小两口好好的,就行了。」杨赫见到女儿、女婿回来,高兴都来不及了。
找了好一会儿,只见伍荔儿早已满身大汗。
啧!到底放哪去了?她抓着头皮不断苦思。
这边也没有!那边……也没有!
奇怪!难不成长脚跑啦?
「荔儿,妳到底在找什么东西?」钱克平再也受不了。眼见妻子发了疯似地,活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乱窜,教他不知如何是好。
「等等……别吵我!」她一径埋头苦找。
哇!终于……
「找到了!找到了!」她握着一个红色的小锦囊,兴奋不已地在房间内又叫又跳。
众人看了皆目瞪口呆,大家着实弄不明白,她,究竟是怎么了?
「荔儿……」钱克平蹙眉地开口唤道。
「克平,你看!」她将小锦囊慎重地放在他手上。
他疑惑地打开来看,不禁倒抽了口气--
「这、这是……」他猛地眨了眨眼,难以置信。
「瞧!它是不是你那踏破铁鞋却遍寻不着的宝贝?」
「这、这真的是……我的玉佩!」他呆望着她。「怎么会在妳这儿呢?」随即又瞪大了双眼。「莫非……」
太不可思议了!
「没错啦!那个女孩……嗯,就是我。」她难为情地点头承认。是满糗的!谁料得到世界竟那么小。
回忆起自己那时讨债的强硬态度,实在是汗颜……
「怎么会……」他作梦也没料到,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是啊!真巧耶!」她故作轻松状。
好里加在!她没真因拿不到钱,就把玉佩送进当铺。否则,现在岂不愧疚死了!
俯视着手里失而复得的传家之宝,钱克平感动得几乎要一掬欣慰之泪。
「我那时忘记留下妳的地址和电话,回到家才猛然想起隔天一早就必须去报到入伍,因此才会失约。」
「那天害我等到好晚喔!」她差点火大地扔了这玉佩。
唉!事实证明--人绝对不能意气用事,免得后悔呀!
幸好!她再次暗自庆幸。
「咦?四年前,我曾在媒体上公开悬赏寻找过,妳没注意过这件事吗?我甚至出价一佰万呢。」
「歹势啦!我以前大多数时间都在外面打工赚钱,很少有空看啥八卦新闻或报纸、杂志什么的。」直到开始留意到他这个「摇钱树」……
岂料,他突地捧腹大笑--
「妳知道吗?原来妳会嫁给我,是老天特意安排。」
「怎么说?」
他将玉佩由锦囊中抽出,小心翼翼地戴在她颈上。
「我奶奶临终前,吩咐我将这块玉佩送给我未来的妻子。没想到,我们初次相遇时,我便已把妳订下来了。」
「原来它有那么深的意义存在啊……」她垂眸望着静贴在她胸前的玉佩,不觉伸手轻抚着它。
「这块玉佩向来交由钱家的长媳保管,现在我慎重地将它交给妳了。」他深情地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我会好好珍惜它的。」她依偎在他的怀里。
杨赫和伍秀玉依旧杵在一旁,听得是一头雾水。
「瞧你们又哭又笑的,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伍秀玉不得不打扰一下眼前这对恩爱的小鸳鸯。
好奇心,足以杀死一只猫的。
「是啊,让我们也能分享你们的喜悦嘛!」杨赫道。
伍荔儿和钱克平很有默契地相视而笑。
「爸,妈!这个是发生在我十五岁那年的故事。」伍荔儿清了清喉咙,准备开始「讲古」了。
「对呀!话说当时有一位长得甜美可爱,但是却死爱钱的小女孩,她……」钱克平忍不住插嘴道。
「我哪有死爱钱!」她气急败坏地反驳。
「哪没有?」他立刻调侃道:「那时真该拿面镜子给妳照。妳那副讨债的模样,至今犹令我记忆深刻。」
「你恶意抹黑我!」她又羞又恼。
「我只是实话实说。」他一脸无辜。
「你嫌弃我?!」她使出杀手钔,耍赖。
「我没有。」唉!又来了。
「你有!」
「冤枉啊,老婆大人!」他干脆举白旗投降。
「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真心的。」
「老婆……」他简直对她没辙了。
「你不爱我!」她卯起来胡乱定罪。
「我爱妳!」
「骗人!」
「我对天发誓。」男人真命苦,唉……
杨赫夫妇面面相观,须臾,决定还是睡觉去比较重要。至于,听故事嘛……为求耳根清静,也只好等改天啰!
临走前,他们不忘顺便将房门带上。
打是情,骂是爱。人家小两口正热络地哩!他们两位老人家,还是识趣些,先闪人吧!
「你真的爱我?」伍荔儿耍完赖,改撒娇。
「爱!」应得有点咬牙切齿。
「有多爱?」
「非常、非常、非常爱!」为人丈夫的,他算是十分识相了。当女人又「发神经」时,男人切忌敷衍了事,否则,下场绝对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