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前禈抬眸,正好看见妻子黑发如瀑,落盖在雪白的胸前。「多闻?!」他有些惊诧,嗓音干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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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二天就离开了。曾祖父要他到非洲的矿场待一阵子,接管祭始禧的工作。他是特地在远行前,回来看她的,可她还是来不及好好跟他说上一句话,清晨醒来,身边的床位已无余温,枕畔没有留下任何他睡过的痕迹。如果不是她身上的吻痕,如果不是仆佣巧遇他搭直升机离去,她真的会以为昨夜的重逢,只是一场梦。
几个礼拜后,多闻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了变化,去苏林那儿做了检查,确定自己怀孕了。
祭前禈十六岁那年,找到岛上最早的一座花园,他们一直没去那儿野营。结婚后,曾祖父把那座花园送给他们。他们还是没去野营。最近,多闻独自到那座花园勘查,照祭前禈当年的梦想,进行着一项计划,现在她怀孕了,她得加紧进度,在孩子出生时,完成他的梦想……
祭前禈待在非洲矿场九个月后的某一天,接到曾祖父发来的通知,要他即刻回海岛处理妻子的事。
处理妻子的事!这没头没尾的几个字,揪紧了他的心,他连行李都没收拾,就奔往机场。早一秒钟见到妻子比什么都重要,偏偏事情关头,什么都让他觉得慢,这一趟归途足足花了三天,已比正常时候快了许多,但还不够!
早一秒钟见到妻子比什么都重要!
他驾直升机飞到龙鳞湖别墅,内内外外找不到妻子的踪影,走到湖畔草坡时,他发现树林变了,那向来长青的绿叶转成秋天的深黄色。他突然想起,有人说秋天象微生命凋零与死亡。
他几乎无法呼吸,转身跑向直升机,倾全速往主宅飞。
见到祭前禈,主宅总管显得很惊讶,似乎没人知道他要回来。他满脸风霜,不头冒出青髭,身上还穿着粗布工作服。总管要他先休息,他急声拒绝,询问多闻在哪儿。总管奇怪地看着他,说了一个地点。
他神情一惊,匆匆调了辆车,驾车离开主宅。
那是岛上最早的一座花园,建在幽静的山崖边,像悬在天边的空中花园。经过一片山坡密林,方可到达。花园里有温泉池,古典庭园桌椅,蔷薇花拱,散发芬芳的野生莳萝,贯穿花拱的石板阶级,往上延伸一座瞭望台凉亭。登高望远,白云感觉近在眼前,探手可触。
祭前禈将车停在山林小道,径直朝花园走。
花园的温泉池边,坐着一抹他熟悉的身影。他走过去,站在长着小野花的绿草坪,叫道:「多闻。」
她侧过身,转首看他。
他傻了,眼睛盯着她隆起的腹部,久久发不出声音。
「你回来了……」蝴蝶在她周身飞绕着,她白皙的双脚住上提,离开温热的泉水。「苏林奶奶说,怀孕不能泡温泉,只能泡泡脚。」她站起身,柔荑扶着肚子,美眸闪烁着泪光。
祭前禈还是说不出话来,一种复杂的神色跃上他眉眼。
多闻走到他身前,拉着他的手,放到她肚子上。「这次没问题的。」
一阵胎动滑过他掌心,他震了一下。
她又说:「我把我们的家,盖好了──」
那是一幢别致的屋宇,位在花园深后方,屋前有一片小小的马铃薯田;雨廊梁柱旁,一棵长成半个人高的桃树,不知是何时种下的。
祭前禈几乎是被动地让多闻牵着走进屋。他们的房间在二楼,有一扇可以喂鸟儿的老虎窗;床铺正对开阔的落地门,宽敞的阳台上种着莳萝和蕾丝花。他回家了──机械式地进浴室洗了澡,刮了胡子,妻子将他的衣服,摆在穿衣间长椅上。他一身清爽干净,下楼用餐。
夜晚,他和妻子睡在新家的床铺上,窗外下起暴雨,闪电划过高原的天空,雷声轰隆隆滚落在屋顶上。他将她拥进怀里,不让她受到惊吓。
这些年来,他们为什么疏远──
多闻怀孕,其实连苏林都很惊讶。祭前禈曾经向苏林要男性用的避孕药品,祭前禈一直小心翼翼在保护多闻,他怕她像她母亲一样消失。
「你在担心对吗?」多闻在他怀里低低问着,小手抓着他的掌贴在她隆起的腹部。「你一点也不高兴吗?」她嗓音幽微,快让雷声给掩盖了。
祭前禈抱紧她,发出他回来后,对她讲的第一句话。「女人生产是很危险的事──」他是后悔、自责──浴室的那次,他实在不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放任自己要她。
多闻抬眸看他,轻轻摸他的脸,说:「母亲是世上最勇于冒险的人类。」
祭前禈不讲话,将她压回自己怀里。他不要她去冒任何险!
多闻听着他的心跳,抚着他紧绷的肌肉线条,吻他的胸膛,柔声低语:「我爱你……」
她腹部的胎动又传来,祭前禈明显一震,低头吻她。
她拥着他,在他怀里安心地沈睡。
翌日清晨,多闻在阵痛中醒来。祭前禈手忙脚乱,跳下床,慌张地要送妻子到龙鳞湖找苏林。
「我要在家里生……」多闻拉住祭前禈的手。
祭前禈一脸愕然。
多闻痛叫了一声,他马上上床,扶着她的身子。她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掌,抖着嗓音说:「前禈,爸爸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们的孩子生下来……我想让他姓多,继承多家……」
祭前禈皱眉,觉得她好像在交代遗言,愤怒地吼道:「当然不可以!孩子得姓祭!妳永远继承多家!」他不准她出事!
她突然哭了起来,不知道是痛,还是怎样,使得祭前禈更加手足无措。
窗外是雨后清新的空气,山岚随风飘动,鸟鸣清脆悦耳。曾祖父是要他回来陪产、回来迎接新生命的……
当天,多闻在阵痛了十几个小时后,于晚间生下一名健康男婴。
终曲
多伦爬上架在门前的摘果梯,小手拿着网子,用力捞扯桃树上的青桃。一滴凝在叶尖的露珠,落进他微鬈黑亮的发里,他抓抓头颅,继续捞桃子。
「青桃子还没熟,不能吃喔。」低沈和缓的声音传来。
多伦在梯上转身,小脚没踩好横阶,啊地一声往下坠。多威上前一步,接住外孙。
小家伙呵呵笑起来。「外公,小伦摘桃子给外公吃喔!」多伦拿出网子里的青桃献宝。
多威竖眉,将小家伙放在草地上。「你太顽皮了!」
多伦笑嘻嘻地蹲下身,数着自己的收获。
没一会儿,孩子的爸妈从屋里走出来。
「爸,你来了。」多闻步下雨廊木阶。祭前禈跟在她背后,手搁在她腰上。
多威看着女儿年轻美丽的脸庞透出健康红晕,不禁欣慰地微笑着。女儿终究是继承了他,上天没像对待妻子那般,让女儿得到妻子家族那份遗传。女儿平安生下的外孙也很健康,今年满三岁了,是个顽皮好动的小子。
「爸爸、妈妈,外公来带小伦了……」多伦跑向祭前禈和多闻,张开手臂,抱抱父母的腿。「拜拜……」道了再见,踅足回到多威身边,拉着多威的手,说:「走了,外公。」
多威一笑,抱起小外孙。「外公今天带小伦去港口看灯塔,好吗?」
「好──」小家伙拉长尾音,高兴地拍手。「还要看船船喔!」
「都看、都看。」多威笑着。这些年来,他最大的乐趣,就是带着外孙到处看各式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