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这个精壮男子,压下内心的恐惧。「我被爆炸力震得晕厥过去,所以根本搞不清楚现在眼前的一切是梦境还是真实……可是我保证,我绝对不会带给你麻烦,我很快就会离开!」
惟经直勾勾瞅了她半晌,听见她老是说些他不懂的话,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捡了个脑筋不灵光的疯婆子!可是不容否认,他破天荒的对眼前这漂亮且有趣的人儿感兴趣,不介意再多花点时间去「盘查」她。
她到底是谁?她是脑筋清醒地和他说话,还是只是疯言疯语而已?不过无论怎样,她都已经引起他的兴趣!
「贝勒爷,您在这里吗?」阿泰戈洪亮的声音,突然在门外响起,令惟经飘荡的思绪凝聚回来。
「我在,进来吧。」接着阿泰戈便推门进来,向惟经行了个礼。
「原来你真是个贝勒爷啊?」伊澪望着威武不凡的他,庆幸自己真的见到厉害的人物。
见伊澪已醒,阿泰戈惊喜地道:「姑娘,妳昏睡了三天三夜,现在终于醒过来了?身子好些没有?」
面对态度友善的阿泰戈,伊澪心情放松了点,笑容开怀地回道:「这位大哥,我已经好多了,谢谢你的关心!」
阿泰戈听她清脆的声音,和娇滴滴的亲切笑容,凭他打小在王府中做事的经验,就知道她应是个心肠不坏的女孩儿,戒心顿时减低许多。
「贝勒爷,那么该怎样处理姑娘的事?」阿泰戈在脑中已替伊澪思考过无数个可能性。「是送她出府,还是交由衙门?」
让属下这样一问,惟经反而说不出话来,因为他根本没想过。她既没犯法,就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把她送交衙门;他也不想落人话柄,说佟王府连区区一个汉女都处理不了;他更不甘心把充满谜团的她送出王府,拿钱打发她离开!
伊澪终于忍不住插话,脸带惧色地看向惟经。「交给衙门?有那么严重吗?衙门是不是会对我用刑?我听说满清的十大酷刑是非常可怕的东西,我没犯法为何要受刑?」
「妳没犯下大罪,衙门不会对妳用刑。」惟经不觉出口的话竟像在安慰她。
不过无论她的来意为何,希望她够聪颖,别妄动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因为别说是十大酷刑了,她这样单薄的弱女子,恐怕连一般的廷杖也受不了几下!
伊澪心一急,小手便自然拉住他的衣袖,一脸恳求。「我既没犯法,求你别送我去衙门好不好?」
阿泰戈惊得连忙拉开僭越的女孩。「姑娘,妳不能随便冒犯贝勒爷,否则可会被惩治的!」
见伊澪怯怯的扭着衣角,露出无助娇弱的神情,惟经无法对这样的弱女子摆出一向的铁血态度,便轻道:「算了吧,阿泰戈。」
「喳。」阿泰戈依言放开了她。
「咕噜咕噜——」有人的肚子突然不住地发出咕噜的抗议声。
主仆两人诧异地回头看她,而几乎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伊澪,只能尴尬地笑。
「对不起,我……我可不可以要些东西吃?」她悄悄的吞了一口口水。
惟经愣了一下,回过神不禁无奈地摇头。「阿泰戈,下去叫人在这里布菜。」他挥手示意,然后在桌边坐下,翻过茶杯,径自倒水喝。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不矜持的女孩,她实在未免太过单纯!可是,看多了格格公主们的矫柔造作,这样的她反而别具另一番风情。
「爷,您要在这里用膳?」阿泰戈的眼珠差点掉下来。「和姑娘一同用膳?」
「有何不可?这王府是我的,我喜欢在哪吃就在哪吃。」他冷飕飕的眼光扫向属下,显然不满他太多管闲事。
「不不不,阿泰戈马上去准备!」壮汉马上健步往房外跑,深怕晚了一步会被主子五马分尸。
等房中只剩下他俩,又确定他脸色并无异样后,伊澪才有胆开口对他说:「谢谢你请我吃饭,也借我在这里睡了那么久。」
这样看来,这个贝勒爷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对他也更添几分好感。
「为何妳会昏倒在正阳门?又是如何避开侍卫?」他直视这个率真不造作的女孩,却不忘继续探究她耐人寻味的来历。
「正阳门?那是什么地方?城门吗?我自己也没印象,反正我一醒来就是在这里了,而你是我醒来张开眼第一个见到的人。」
一醒来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是她第一个见到的人?惟经顿了一下,继续问:「那么,妳的家乡在哪儿?」
「台湾。」见他微乎其微的震动一下,伊澪以为这个「古董」级人物不懂,于是尝试用他应该会懂的说法解释:「就是那个在福建省对面的海岛,你知道吗?」
「我知晓,妳无须解释。」
原以为她会说家乡在江南等地,然后就能让他抓住她撒谎的小辫子,可是她竟说是来自那个南方小岛?
康熙二十二年,朝廷消灭来自海上的反清复明势力,收复统一台湾这小岛,之后各省海禁虽然开始松懈下来,也允许商民出洋贸易,但所设立的沿海四个关卡,审查都非常严谨,绝不可能任由一个女子孤身混进来。
「妳一个小女子,怎能轻易渡海,还千山万水的来到北京城?」他满脸狐疑地望着娇嫩的她,十二万分不信她可以只身上京。
她被他咄咄逼人地审问,深怕他还在怀疑她,不由得手脚忙乱起来。「你还认为我是刺客吗?可是我既不认识你,打又打不过你,我怎可能行刺你呢?我真的是无意间才来到这里,你要相信我啊!」
「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他由小自大所学得的警觉性,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中是自保的技俩,即使他再怎样怜惜她,也不能大意。
伊澪翻了翻白眼,快被他不相信的态度给气死了,却也无可奈何,不禁脱口而出:「你这个大笨蛋!」
他皱起剑眉。她这傻兮兮的小女娃,竟敢说他是笨蛋,态度还那么嚣张?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正在跟谁说话?
惟经出身显赫,先帝康熙的生母孝康太皇太后、及康熙的元配孝懿皇太后,均是出自他的家系;佟佳氏一族对大清的创建更是立有汗马之功,满门都为朝廷重臣:叔祖佟养正娶太祖皇帝之孙女,赐号施吾里额驸;其它族人如佟图赖任兵部尚书,加封为太子太保;佟国纲、佟国维效力君前,奋战不懈,深受皇上赞扬。
自他十八岁开始,先帝康熙便封他为御前一等侍卫,直到雍正爷继位,他更被擢升为侍卫处散秩大臣。这八年来,他一直凭实力建功立业,成为圣上器重的青年臣子;朝野间甚至预测他不到三十,便可当上镶黄旗的都统。
最尊贵的公主、格格,都从来没胆用这种态度对他!他是尊贵的佟王府多罗贝勒,又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金銮殿上少不了他的席位;女人对他从来只有仰慕和畏惧,甚至巴不得可以嫁给他为妻,然而这不知打哪来的小女娃,却率性地全不放他在眼里!
惟经似笑非笑地斜睨着伊澪,顿时觉得捡到她,应该不算是件糟透的事,甚至能为他向来平板严谨的生活多添几分乐趣!
他眼角一瞄,见到她床边的奇怪衣裳后,突然邪邪一笑。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台湾的汉族妇女衣着是这样豪放。」竟比花街柳巷的女子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