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阿满长得细皮嫩肉,比前几个月老总裁带来跟老板对质的女人都要美,怎么老板对她反而冷淡?」
许来春年过五十,虽然两鬓斑白,但活力十足、笑口常开,在牧场里相当有人缘,也是阿妈级的人物。
「我也觉得奇怪,而且这外籍新娘很能吃苦,她这几天跟我们一起工作、用餐,老板来巡视时就闪得远远的,好可怜。」
另一个男工作人员的语多怜惜,马上引来其它三姑六婆的促狭,「阿满是很美,但就算老板不喜欢,也轮不到你这个王老五啦!」
「没错,喜欢就自己到越南买一个……」
众人边聊天边将自动化生产线上绕转过来一包包包装好的起司装箱,再一一搬到工厂外面货车上。
不远处,传来「铃铃」的声音,众人立即将目光移到另一区专门集中孕育小牛的母牛棚。
穿著T恤、吊带牛仔裤的段氏阿满正跟着另一名负责喂食牛群的工作人员,有样学样的将抱在胸前的牧草放到牛只前面。
由于言语不通,他们看到她比手划脚的跟工作人员沟通。
此时,一个伟岸的身影突然往她的方向走去,许来春等人全不由自主的对着她「嘿!嘿!嘿!」边喊边指着卜隽皓的方向,要她赶快避开。
连香吟当然听到他们好心的提醒,但她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故意动动手、动动脚,让铜铃发出清脆的悦耳声,好心的提醒某人她在这儿,他最好闪远一点。
她懒得闪了!
这个牧场说大不大,说小又不小,每天大伙儿都在这儿转啊转的,卜隽皓更是天天不厌其烦的四处巡啊巡的,大伙儿都知道他不想看到她,所以只要看到他往她接近时,他们就比手划脚的要她快跑、快躲。
她一开始还傻呼呼的又跑又躲,再加上那些三姑六婆都叽叽喳喳的聊什么大陆妹、越南新娘、柬埔寨新娘、俄罗斯新娘等有什么差异,吵都吵死人了。
她便干脆当起中文不通的段氏阿满,听不懂闪远点,耳根子自然清净许多。
「走开!」
熟悉又充满磁性的嗓音在她背后响起。
连香吟仰头翻了翻白眼,摸摸面前大腹便便的乳牛后,挺直腰杆背对着卜隽皓直接往前走。
冷不防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吓了一跳回头看,却见他冷冷的看着另一名工作人员道:「走开!」
「呃……是,老板!」
工作人员连忙先走开,虽然他不明白老板支开的为何不是那个美若天仙的越南新娘?
连香吟拉回自己的手,手腕上的铜铃又发出铃铃响的声音。
「妳在玩什么花样?」
她装出一脸困惑,但水灵眸中一闪而过的狡黠光芒他可没错过。
卜隽皓抿紧了薄唇,再次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牛棚后方,阻绝许来春那一群拉长脖子、瞪大眼睛张望的目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老板』。」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半瞇的黑眸中波涛汹涌,显示了他并没有多大的耐心跟她玩游戏。
「妳装不懂中文的外籍新娘做啥?想扮苦旦博得众人的同情?还是凸显我的不近人情?」
她耸耸肩,「好心没好报。我扮外籍新娘不是替你省了很多麻烦?至少不会有一群人来打探我的身世背景,也不会有人去询问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往?」
「只是如此?」
「不然还有什么?」连香吟反问他。
是啊!她还能想什么?在这儿有得吃、有得住,且她跟嫚轩相约在下个月十五日在台北君悦饭店见面。
届时,嫚轩会带着帮她偷回来的护照及身分证给她,然后,她就可以闪他闪得远远的,但现在,忍气吞声是绝对必要的。
凝睇着她那张娇俏的脸孔,卜隽皓其实有一肚子的问题,诸如买下她未来的男人去了哪里?她曾经属于过那个男人吗?
一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就涌上一股浓浓醋意。
该死的!他还在乎她!
不喜欢这项认知,他猝然转身离开。
看着他气冲冲的离开,她觉得莫名其妙的摇摇头。
他跟五年前的卜隽皓完全不一样,好难相处。
连香吟踱回牛棚区,微笑的看着从母牛圆滚滚的肚皮,努力将那晴时多云偶阵雨的男人拋诸脑后。
接下来的时间里,卜隽皓这个事必躬亲的牧场老板一区区的巡视牧场,与负责的主管交谈了解各区情形。
青绿牧场里的牛只都是以新鲜牧草喂食的,生产的鲜乳也以高温杀菌,附设的研究中心及负责研发的人员不断研究乳牛的养殖及乳品生产力。
最近,研发人员以温带的苜蓿草喂养另一区乳牛,比较两者的泌乳状况及乳牛的抵抗力、乳汁口感等等,实验的结果颇令人满意。
至于设立在集乳区的乳品工厂,每天除了运送新鲜乳品到各消费集散地外,部分鲜乳则加工为起司、乳酪,销售情形也是直线上升,今年的营业额一定能再创佳绩。
一区区的主管报告着好消息,但他的思绪却远扬了。
青绿牧场是他一手创立的,当时正值情伤过后,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摆在这里,满脑子除了赚钱还是赚钱,下意识的想以钱财挽回那段感情。
他的自尊心太强了,即使仍深爱着连香吟,但强烈的自尊不允许他为了一个爱钱的女人回头去找爷爷,那会连他都看不起自己。
于是他放开了手,想将一切随风而逝,但心却执拗的烙下她的身影,反复的在梦中提醒他曾经付出的真心。
他嘲讽自己的执迷不悟,于是在父母的安排下,与父母好友的女儿廖逸珊订婚。
两人之间谈不上爱,却再一次让他体认到女人的忠诚度在遇到金钱后便化为零。
卜隽皓心不在焉的完成一天工作后,夜幕也降临了。
家住附近的一些员工下班回家,住宿的员工则前往餐厅用餐。
思绪满满的他回到小木屋,由餐厅人员送到二楼主卧房的餐点也已经摆放在临窗的木桌上。
这是他的习惯,也是沉淀思绪的时间,他看着夜幕低垂的牧场,优闲的吃着晚餐,想着经营方针……
夜风拂来,楼下也响起了铃铃的声音,卜隽皓蹙眉看着一桌丰盛的晚餐,再想到这几天远远的看到她从餐厅里拿了面包跟牛奶就离开的画面……
他站起身走到楼梯口往下探头,刚好看到连香吟将手跟脚的铜铃解开,再从靠墙的小皮箱里拿出一套换洗衣物走进一楼浴室,而桌上放着的仍是两块面包跟一瓶牛奶。
这女人是怎么回事?餐厅里有肉、有菜、有饭,她却硬要扮个小可怜。
他不悦的回到桌前坐下,却发现自己突然胃口全无。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两人已有默契,他进屋上楼用餐后,她才会回到小木屋,楼上、楼下在此时会划分成两区,楼上属他、楼下归她,两层楼各有卫浴设备,但楼上有床,楼下却只有沙发。
至于那只皮箱,因为第一晚被锁在车子后车箱,所以她没有衣服可换,才会拿他的衣服换上,不过第三天,她已经清洗干净、折叠好,连同皮带整齐的放在他的床上。
但那件衬衫,他不曾再穿过。一想到它曾包裹住她婀娜多姿的身躯,他就生气--他气自己那因此被点燃的沸腾欲火。
那是不对的,这五年来他的女人何其多,他不该像个禁欲多年的毛头小子。
楼下又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他的脚不听使唤的走到楼梯口往下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