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玉儿,她人呢?到哪儿去了?」
「他们师徒一早就走了。昨晚厉大夫来辞行的时候,你不也在场听见的吗?」石夫人有些不明所以。
走了?她竟然还是走了?!走到哪里了?到王凯那儿去了吗?他一句一句的自问自答。不,她现在已经是他的人了,要偷要抢,他都要把她要回来。
最早,她原就是和他成亲的。他写的那一纸休书一点都不能作数,只要把休书拿回来,撕毁就没事了。她没变心,所以一切也都没有变。
「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他边下床边喃喃说着。
「把谁找回来?」
「玉儿啊。」
「你找她回来做什么?」
「她是我妻子。」
「磊儿,你忘了。你已经把她给休了吗?」
「那不算数,」他大声喊道:「那时我不知道她……」
厉师父曾告诉他,别再提小初的真名实姓,为了什么运势的问题。她现在姓白名玉璞。
反正她就是她。是别人口中的玉儿,是他心中的小初。
整好衣衫,他往房门外就走。小初必定回王凯那儿。可是王凯住哪儿?去问问何总管,他应该查得到……
还没走出大门,他又往回走。好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刚刚下床的时候?
锦褥上有一处暗色的血渍。昨夜他曾听见小初痛楚的喊了声……
一直跟在他后头的石夫人也见着了。「昨晚你们……」
可是这也不对啊!她应该早就不是……
原来从他撞见她和王凯在一起那一夜开始,全部都是一场骗局。
为什么?他想不明白……此刻他也不想去猜了。
唉,他的小初妹妹,从来不曾变过心。从来都和他一样,等着团聚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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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饭馆门庭若市,生意倒是挺好的。
王凯一见来客,习惯性的开口就喊:「客倌,欢迎……」一看清楚来者何人,他顿时打住话,手上的汗巾正往长条凳上挥着,一时僵在半空中。
「石少爷……」瞧他神色,来意不善。不会是这时才想到要报那夺妻之恨吧!
「白姑娘呢?」石磊开门见山的问,也不和他啰唆。
「不是和她师父回乡去了吗?她留给我的信是这么说的。」
居然留信给王凯,却连只字词组都没留给他,「信呢?」
在他严厉的目光下,王凯也不敢不拿出来。他用汗巾擦了擦手,才把怀中那封有点皱的信取了出来。
石磊见他给得痛快,神色稍见缓和。信上也没写什么,顶多算是张字条罢了。
王凯没有骗他,那也的确是小初所写无误。
他们两人走得古怪。
石磊仔仔细细的把事情推敲了一番。
首先是小初脸上的刀伤。怕她伤心,他从来没问过,厉师父倒是含含糊糊提过是为强盗所伤,真是强盗的话,会做的是杀人劫财,怎么会用刀刻意的划花一个小女孩的半边脸?
还有小初究竟何故改名换姓?厉师父说的理由未免太牵强。如今他倒是可以想到一个合理的原因,是不是为了躲避仇家?
那么他们匆匆忙忙离开,只有一个理由,仇人已找上门来……为了不连累石家堡,只好尽速离去……
越想越是心惊。他知道自己所推测的八九不离十。
他瞥了一眼外头炽烈的阳光,已经快午时了。小初他们是天一亮就走的,已在好几个时辰的路程以外。
又不知道他们走的是哪一个方向……
不能再耽搁了,他没瞧见他们走的是哪一条路,总有人瞧见的……
第九章
「师父,天快黑了。我们是不是就在这镇上找家客栈休息?这条路我走过的,出了镇,连可以借宿的人家都没有。」
厉怀谷考虑了一下,终于点头。若能连夜赶路,把距离拉远点是比较安全。可是玉儿病体初愈,体力不支,如何经得起这般折磨?「好,就前面那家小店吧!」
「师父,对不住,是我拖累了你。」小初也知道最好多赶一点路。可她实在一步都走不动了。
「唉,只怪师父学艺不精,始终打不过大师兄。」
「师父还算学艺不精?」小初苦中作乐,还有心情说笑。「那我这几招三脚猫把式该怎么来形容?」
「也只能怪妳拜错师父了。」
「师父真是羞煞徒儿了。人家说牛牵到北京还是牛。我就算拜天兵天将为师,所能学会的三招两式,就是逃,逃,逃,逃,逃!」
厉怀谷也笑了。他这徒儿学武的天分极差,除了身子还算轻盈,轻功学得还不错之外,简直一无是处。也难怪二师兄生前,什么也没教给女儿。
「这也怪不得妳,天资是无法勉强的。我们三个师兄弟,就大师兄资质最佳,所以武功最高强,可惜他心术不正。」
小初忍不住嘟着嘴抱怨。「这都是爷爷的不是,明知大师伯心术不正,还教他武功,害大家吃尽苦头。」
「玉儿,不可说出如此不敬的话!」厉怀谷轻声责备。「一个人的心术岂是可以轻易看透的?一个恶人若是一眼就让人看穿他是恶人,再恶也恶不到哪儿去。」
小初噗哧一笑,「师父,你『饿』不到哪儿去,徒儿倒是饿得很。咱们还是先进客栈填填肚子吧。若是被大师伯赶上了,做个饱鬼也总比做个饿鬼强。」
「说得也是。今晚咱师徒俩就大吃一顿,就算明日结伴上黄泉路也不枉了!」厉怀谷此时也想得豁达,躲躲藏藏这许多年,他只舍不得这徒儿花样年华便送了命。可到了这般地步也只得想开些。
说是要大吃一顿,乡野小店哪做得出什么了不得的菜色?来来去去就只是些家常小菜。样样都点了一些,也就摆了满满一桌,让小初见了好笑。
「师父,你点了这么多菜,真当我是牛啊!」
「我有个徒弟其笨如牛,学武不行,吃饭总该厉害点……」
师徒俩说说笑笑间,胃口大开,风卷残云似的将桌上各样小菜席卷了大半。
肚子饱了,也休息够了,便又有了精神力气想些别的。
想起了……昨夜……
「玉儿,」厉怀谷奇怪的看着她。「我点的哪一道菜有加了酒吗?怎么脸都红了?」
小初只觉得脸孔越来越热,她羞窘得不敢抬头,昨夜……
一想起来只觉又酸,又甜,又苦……黎明前的分别是不是也就永别了……
双颊上的红云渐渐又褪成冰冷的雪白……
「玉儿,妳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我只是累了,想早点回房休息。」
「好,那妳先去休息吧!让小二哥帮妳带路。」
小初点点头,便起身离开。
厉怀谷看她纤弱的背影似乎有气无力,方才还跟他有说有笑,怎么一下子又满怀心事的模样?
女孩儿家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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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未大白,小初师徒准备妥当,便打算趁早赶路。
还没出店门,角落里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小师弟,急着上哪儿去?咱们师兄弟这么多年没见,何不留下来和师兄叙叙旧?」
厉怀谷转过身子,唇边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该来的,躲不过。
「大师兄。」厉怀谷抓着小初的手,将她藏在身后。
小初虽然心中恐惧,仍抬起头直直望进那人眼中,她死都不会忘记这张脸。
那一夜他闯入父女俩的住处,当着她的面打死了爹,正是大师伯杨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