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今晚,他手刃了几个乱党后,独自来到仕房。在这里,他有一间专用的房间,也有一个专门侍候他的丫鬟……
朱槿经门房通报后,马上从厨房跑回自己的房间,换件干净的衣服后,便过去扶桑那边。
她现在每天最期待的,就是他来临的日子。虽然每次只有一、两个时辰能和他相处,但她已经心满意足,不再多求些什么了!
她轻轻叩了叩门,见没响应,便稍微推开房门,视线小心翼翼地朝房里瞄了几眼,怕会看见什么不该看的香艳镜头……
见没有人在,她大胆地跨了进去,先将放了餐点的竹篮放在花厅的小圆桌上,再向内房走去。果不其然,她见到扶桑靴鞋未脱,便和衣躺在床上,似乎睡去了。
她目光放柔,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为他盖好被子,然后坐在床沿,盯着他瞧。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如此放松的模样,他一定很忙、很累吧?他……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爷儿呢?
老板和他相交甚笃,说要称他为大人,那么他肯定是个位高权重的官爷吧?可是为什么每次都不见他带手下跟班来呢?而且每次来都将近子时,比一般客倌还晚呢?
他的神秘,使她好奇不已。
她眷恋地端详他的脸庞,不禁漾起微笑来。每次她都是偷偷觑着他看,现下她可以不必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地看他的脸庞,一张刻在她心版上的俊俏男子脸庞……
下巴方正有型,鼻粱俐落挺直的他,是如此伟岸出色的男人啊!她知道有些丫鬟亦很仰慕他,而且非常羡慕她能够服侍他,有些花魁姐姐更偷偷问她,是不是已经和他过夜……
她满脸羞红,要自己别想这种乱七八糟的事!他可是她的大恩人,她感激、崇拜都来不及,怎敢妄想这些事呢!现在,她只想安分地在这里栖身,他来时便尽自己一切的努力去服侍他、让他宽心愉快,哪怕要她一辈子做个低下的奴婢,她也愿意--.
在她沉浸在自己思潮的同时,扶桑早已醒来了,半闭着眼瞧她,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挂在薄而性感的嘴唇上。
向来警觉性高的他,当她温柔地为他盖上被子的那刻,便已清醒了。那股由她身上和被子处传到他身上的温暖,使他整个身体一僵,差点就要伸手连人带被紧紧抱住!
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变得奇怪,心头也老是有微微颤动的感觉了!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喜欢上这样被她陪伴的温柔!
虽然她总是对他恭恭敬敬的,但绝对不似别人不断的哈腰鞠躬;她对他,有着一颗真诚的心……
从来没有女人这样对他!
「扶桑……」朱槿情不自禁地小声念着他的名字。
他的心再悸动了一下,停顿片刻,他的声音毫无警示地响起。
「妳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叫我的名字。」
她错愕地惊呼一声,「你……咳咳!」满脸窘红的她,吓得差点从床沿摔在地。
扶桑眼明手快地大手一捞,迅速搂住她的腰,把她扶正拉回,自己亦已经顺势坐起身来。
「小心一点。」他叮嘱道。
朱槿猛地回神,不禁羞愧于自己的失态,也惊讶他们从来没有过的亲近!他的手还放在她的腰际呢!
「大人……能不能、先放开槿儿呢?」这个触感,几乎使她昏眩!
他无言地放开手,然后若无其事地站起来,走出花厅,不再逗她。她虽然身在青楼,但毕竟还单纯得像白纸一样白啊!
「槿儿,我那么令妳受惊吗?」他的语气有点粗哑,令她误会他在生气。
「大人,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扰你休息的,我只是……」
她跟着他走出花厅,连忙解释她那不合规矩的举动。
「我饿了。」他坐在桌边,打断她那些无聊的自责。
她愕了一下,马上将竹篮内的东西逐一拿出。
「我在厨房一收到通知大人来了的消息,便马上做了几个小菜和点心,不知道么口不么口你的口味……」
他看了她一眼,便起筷吃起来。不知道为何,她做的菜比他养在府内的厨子所做,更合他口味。
他一定很饿吧?朱槿笑了笑,替他倒酒,一阵浓郁的酒香就飘了出来。见他似乎不会追究她偷看他睡颜的事,她也不禁松了一口气。她不想让他讨厌她啊……
「那么晚了,妳还在厨房干活儿?」吃了一大半饭菜,扶桑才再度开口,问站在一边看他吃饭的女子。
「仕房这里是越晚越忙的。」厨房也不例外。「天气冷了,在厨房当差比在后花园好吧?」
他认同地点点头。天气温度骤降了,她身子这样单薄,在外头吹风太久,恐怕当真会惹上风寒。
「刚才在仕房外面,我看见有人在卖糖葫芦。」朱槿再为他添酒,开始和他聊起来。
「天冷了还要在外头卖东西,真难为了那个大叔。如果我身上有多余的铜板,就能帮他买几串,好让他快点回家去。」
看见一阵寒风吹过时,大叔冻得哆哆嗦嗦地发抖,她就于心不忍。假如不是扶桑救了她,说不定她也会流落街头,单薄的身子恐怕捱不过这个冬季,就冻死在北京城的风雪中呢!
「妳喜欢吃糖葫芦?」他眼中带着疑问。
「是啊,虽然我十七了,但还是喜欢吃糖葫芦,可能因为从前没吃过多少次,所以还没腻吧?」自从她爹死了,她吃糖葫芦的次数五根指头数得出来。没办法,她娘没多余钱给她买这种奢侈的零嘴儿。
扶桑细品着杯中的酒,半晌,他掏出银子给她。
「去买回来吧!」
她讶异地盯着他,「大人,你……」她还以为他会笑她孩子气,没想到竟是给她银子买糖葫芦!
「我没有吃过糖葫芦,去帮我买。」
「没吃过?」怎么可能?他这么有钱,怎可能没买过?
「小时候,家里有别的点心吃,所以不会从街上买东西回来让我尝。」通常每家王府都设有自个儿的点心房,每天点心的花样多到不得了,当年还是个小不点的他,哪知道民间街头有这个东西?
后来他生活潦倒,连米饭都不是常常吃到,何况是甜食?到了被皇上所救,招入当年的雍王府受训练后,他更是没机会再碰这种孩童爱吃的零嘴儿。
「槿儿马上就去!」她眉开眼笑,为免他等太久,对他福了福身,立即加紧脚步到外头去买。
看着她的背影,他嘴边的弧度比任何时候都大。他端起酒杯,瞇着俊眼闻着酒香,完全沉醉在这种非常琐碎,却温暖的情况之中。
对,或许他是当真醉了,所以很自然地做出平日他绝不会做的举动来。对自幼学会以冷漠示人,对任何事物都不屑一顾,满手血腥的他来说,这丫头或许一点都不值得自己费这番劲。
她只不过是小民女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但面对和他相像、却仍纯白如雪的她,很难不心生怜惜;面对她如此不懂隐藏的情意,他很难不动心--他一直是这样说服自己的。
可是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很陌生,却难以割舍!这使向来冷静的他,出现一丝困扰。
他纳闷起来,接着唤来仆役,要他们多拿几坛桂花酿来。她每次拿来的酒都太少,根本只够他暖胃而已。这次他就一次喝个够,好厘清这种难以解释的感觉。
这几天圣上特准他休息几天,即使明天宿醉也没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