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想尝试去改变历史,站在维也纳的歌剧院门外站着等妳。足足两星期,日夜的奏着小提琴,想着妳。如果再给我多一次机会遇上妳,一定不会让妳溜走,我要翻转时间的手。
虽然这几年在维也纳我得到音乐上的成就,但我想这只是我生命最后的回光反照。我得到事业上的满足感,仍填补不到失去妳而留下的空虚。我的妻子喜欢唱我作的歌,尤其是《维也纳的狂想曲》,可怜的妻子不知道这些曲都是丈夫想着别的女人而作的。而世上其他人,就只是为着我音乐成就所创的高峰而接近我,毫不理会到底我寂寞的深渊有多深,包括我妻子在内;地球上除了妳没有人愿意留心听我的心事,我只好摆脱他们,烦死人了!
虽然我们只快乐了三个月,但我已经找不到一份爱比妳给我的更纯洁,更深刻。小时候在玩具店橱窗看到一件玩具,很心爱,每天放学也经过看看,千辛万苦求得妈妈同意买给我,但可惜,店主已经收了别人的订金。真遗憾,我总是差了一着,迟了一步。
失去妈妈,又失去了妳,再得到什么也没有用。天生我很痴,才能谱得令人如痴如醉的曲,也正因为我太痴,才令我的生命如泣如诉。生命没留给我什么去留恋,而且命运已把我赶入寂寞的穷巷,迫得我很苦,我只好了结自己。有时,我希望没有在这个无常的世界被诞生。
Victoria,我做错了什么?妳会对我如此残忍。但如果重新编排,我仍然是会走进妳那快乐而痛苦的恋爱诡局。
永别!
我在生前忘了说「我爱妳!」
Icarus绝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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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个维也纳旅程我提早六年起行,Icarus、天尧和我自己的命运都会完全扭转。
回到多伦多,哭了三、四次,也会到圣安德鲁教堂里静坐整天。「寂寞」夜店已转手,现在不再叫「寂寞」,店内亦已人面全非。
打电话到律师楼,他们说天尧仍未动笔签纸。医院一大堆文件等着我清理。接线生找我找得很紧急,她说是一个长途电话。
「是香港打来的吗?如果是我丈夫,妳说我很忙好了。」我教她这样说。
「电话是从美国打来的,她说是妳一个旧朋友。」
原来,希望仍在人间,是患了红斑狼疮的那个女孩,不过,相信她再不是小女孩了。我难以置信的高兴。
她说:「当年在机场给人把手提袋偷了,失了妳的电话和地址,结果找了六年才找到妳,妳知不知原来多伦多有多少医生叫Victoria?而且,妳又跟了丈夫姓氏。」
我说:「只要妳愿意破釜沉舟,一定找得到。」
「妳怪我失约吗?」
「不再怪妳了,生命待妳怎样?」计时炸弹没爆,其实已经谢天谢地了。
「挺不错,嫁人了,中等家庭,最近刚生了一个女儿。」
「是第一个?」
「第二个了。」
「他对妳怎样。」
「很好,很好,我总算有一点运气。」
「我也为妳高兴。」疾病并没有令她悲哀,甚至,她比我还活得快乐。
「那么,妳又怎样?」
「我?刚刚办了申请离婚的手续。」说得很从容,自然。
「妳在说真的?还是一个玩笑?」
「妳失踪这六年,发生了很多事,妳错过了很多精彩片段。」
「如果妳喜欢说给我听,我会很乐意付那昂贵的长途电话费。」
「但,不知怎么说起?」
「想想吧!」
「唔……三角恋──等待离婚──葬礼。」
「是谁的葬礼?」
「妳不认识他,他叫Icarus。」
「Icarus?是被太阳溶掉了他那蜡造翅膀的悲剧人物吗?」
我差点忘记了她是希腊神话故事迷,我说:「对!就是被太阳溶化了那蜡造翅膀的他。」
十二月二十二日,冬至,太阳距离地球很远,相信没有一天的夜会比今天更长。
─全书完─
编者的话
编者的话 周淑屏
请容许我在这本书的几页空白地方说一些话。
这一年来,颇出了一些受争议的书,有人说:「早就应该出这些书。」但也有在大清早接到劈头便一句:「你出了些甚么垃圾!」的电话。
我惊觉一个人做每一件事,都可能会引起叫好叫坏两种极端的反应,尤其是在大众传播界,大至出一本单行本,小至出一个小广告,一个不留神,就会对人对己带来意想不到的影响。过去一年,就是在惊觉自己竟置身于这个是非漩涡中度过。
曾经想过本着「自反而肃,虽千万人吾往矣。」的精神,任人笑骂,但想到传媒是「公器」,每一本在公众地方售卖的书,也应向大众负责,而且,每一个骂这些书的人,不正是这些书的读者?他们当然有权骂。
于是,我立下了这个宏愿:我要出一些只有人赞,没有人骂的书!当然,这是一个奢望,最好的事情,也总会有人说:「好是好,不过……」。然而,与其消极地不闻不问,我宁愿积极的做一个理想主义者,或者,由这本书开始,这位骂少了一句,那位赞多了一句,由少一句,多一句开始吧!
◇ ◇ ◇ ◇ ◇ ◇ ◇ ◇
至于这本书,我可以大胆假设读者对它的评语不会坏,因为当我从一位资深的校对先生手中取回这本书的校对稿时,他对我说:
「你给我校的书当中,最好看的是这本。」
然后,他以当头棒喝式的口吻对我说:
「以后只给这种质素的书我校对好了!」
把拿回来的稿再给我那十七岁的小助理看,她躲在座位里一整天不出来,一出来的时候,眼红红地粒声不出。
我想,一本由十七岁女孩子至四十多岁(?)的先生看了也如斯感动的书,如果仍有人骂,我这次也只好笑骂由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