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生得丑陋累事。」我的意见。
「如果他生得正常一点,即使是不算俊朗,即使不再有才华,结局也不用如此收场。」
「怪不得我二哥说生得丑陋原就是罪。」
「不用做天才,外表也不用太美,做普通人有其乐趣。」
「这音乐剧你在哪里看的?」
「刚刚这个暑期游览欧洲时在英国看的。」
「是啊!是啊!我现在记得这音乐剧的标志,是一朵玫瑰花在黑腾腾的背景中,还有一个白色的面具。我在伦敦时也见过。」我终于记起了。
「原来妳也去过伦敦。」
我想说没有去过也太迟了:「去过,是刚刚那个暑假的事。」
「那么妳有没有到维也纳?」
「有。」
「有没有到歌剧院?」
「有。」
「我在维也纳歌剧院门外演奏了两个星期的小提琴。」
「我知。」
「妳怎知呢?」
「我是编剧我当然知。」我在卖关子似的。「我还知道你在维也纳有极大的金钱收获。」
「唏!妳怎知的?」他紧张起来。
「有人把一大笔马克掷进那黑色的小提琴箱内。」
「那天妳在场见到了吗?」
「总之我知。」
「那,妳恰巧认识我班上的同学,是他们告知妳的。」
「不。」
「快告诉我,否则我不载妳回家。」
「我……」停顿。「就是那个大手笔的豪客了。」
「原来是妳!」他用不相信的眼光望着我。
「不相信?」
「难以。」
「你最后是演奏拉明洛夫的狂想曲,正确吗?而且,一奏完便和一些游客拍照。」
「不可思议。」他笑得像婴儿第一次看见玩具一样。
「相信吧!世界并不是太大。」
他望出窗,吸了一口气,然后又深深地呼出来。之后,他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对我说:「怪不得当我第一次在图书馆里见妳时,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似曾相识,甚至像在前生相识过。」
「你真的有这种感觉?」
「对。」
我们都很兴奋,大家对于这些巧遇的安排,不得不惊叹。
「我给你的钱呢?」
「都用光了。干吗?想我完璧归赵?」
「有想过要你还,但其实我又没有权,因为不是你开口借的,是我自愿给你的。」
「也许,今天应该由我付钱,是吗?」
「随你。」我同意及微笑。
何处不相逢?是写程序的家伙又一把戏。我们谈至午夜一时。
从「寂寞」夜店步至停车场,我看见他带着一个不能沉下来的笑容。正想问他为什么把脚弄伤时,他先问我:「为什么在维也纳给我厚厚的赏金?」
「因为你在我最厌闷时提供了最好的娱乐。」
「并不是因为我高超的技术?」
「你期待我如何答你这问题?」
「没怎样期待。」
「技术也不错吧!这样答满意吗?」
看得出他是真的高兴,像在充满花香的公园里的一只粉蝶。他的笑容很甜,当你看到他笑时。你自然会被其笑容逗笑。
「送我回家吧!」我说。
如果凭他的外型和音乐才华,一定可以胜任爱情的猎人,但据我的判断,他追求女孩的手法还是很初哥,到底有什么令他没变成花花公子?真奇怪!他,和我同行时永远是走在我前面;他,没有为我开车门;他,在谈话时不敢正视我;他,紧张得连交通灯已转绿了也不知道;他,绝不吝啬的笑容令他脸庞也变红。
「别忘记来找我还书!」他叮嘱。
「绝不会忘记。」
「这是我家的电话,有问题找我。」
他的动机已颇明显了。
「如果有问题就找你。」
「即使没问题也可以找我。」他笑咪咪地说。
车子驶到我家门前,我下车了。
「多谢你的帮忙。」我说。
「晚安。」
「晚安。」
他在东方消失,我一直看着他离去。
入了屋还未够半分钟,门铃又响了。莫非是Icarus?我往应门,从门上的玻璃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影。
「是谁?」我问。
「是姐夫。」他回答。
我开门让他进来。在姐夫的面孔上,看得出心事重重。
「大姊呢?」他一开口我嗅到酒精的味道。
「你老婆?」
「大姊啊?她往哪里去?」
「她和二哥往水牛城购物,今天也不会回来。」
「是吗?」他怀疑我。
「还有二哥的女友。」
幸好我的头脑也灵活,说谎并不眨眼。说谎也是善意的,因为,我想大姊多是和她的秘密追求者往外去。如果姐夫死要留在此等大姊,刚巧她的秘密情人送她回来,那时一场伦理大惨剧便会发生,可能连我也会受牵连。
「他们今天不会回来,不如你明天再打电话来看他们回到多伦多没有。」
「但我想在这里等。」
「除了我之外,家中便没有人,爸妈往朋友家开狂欢舞会,我想,不太方便。」
就这样,我打发了这只失恋又可怜的老鼠。大姊整夜也没回来,看来情欲到某个地步都是不能受控的,像大火燎原一样。
至于Icarus,他并没有找我,也没有在校园遇上,不经不觉,便过了一星期,我们并没有发展下去。
(6)波希米狂想曲
波希米狂想曲
妈妈,刚杀了一人……
把枪放在太阳穴,拉一拉触发器他便死……
妈妈,生命才刚刚开始……
但我真的要离去……
身体四肢都剧痛,枪弹带着阴寒传到我的脊骨……
「哥,你不要再唱了,好吗?」我大喊。
我只是个可怜的男孩,来自一个穷困的家庭……
随意来随意去,随意高随意低……
「哥,你唱得很难听!」我向浴室那方叫去。
无论怎样,只要风吹,什么也不要紧……
无论怎样,只要有风吹……
「哥,你的歌声简直是精神虐待。」我投诉。
他施施然地从浴室走出来,只在下体挂住一条毛巾,经过走廊时,左摇右摆像一个超重的男模。
「妹,妳认为我性感吗?」他问,手撑着我的房门。
「别吵!我正在埋头做功课,你看不到吗?」
「噢!真抱歉。Victoria小姐。」
妈又从楼下叫上来:「Victoria!Victoria!」
星期日的早上,我家就像灯笼洲街市。
「什么?」
「妳的电话,快接上去!」她叫。
我关上房门,拿起听筒,原来是那天叫我去音乐会的女同学。
「功课进展如何?」她问。
「差不多完成了。」我说。
「妳有没有去买那两本参考书?」
「买,为什么要买?到图书馆轮候借阅便行。」
「别提那轮候借阅服务,我轮了一个月也没有消息,所以索性到书店买。」
「没可能的,我轮了一星期也没有便轮到了。」我说。
「没可能的,有同学轮了六星期也音讯全无。」
「真的吗?」
「当真。」
「很奇怪……」
她说:「除非是自己在图书馆的职员,否则等一年半载也轮不到。我想妳轮得这么快,可能是管理员把最后一个等候者当作是第一位等候者。一定搞错了。」
「也许。」
哥在大厅播镭射唱片,声量大得如打桩,站在地板也感到震动,我只好收线。哥听的是『皇后乐队』的大碟,他的音乐品味与我完全不同。除了他在浴室唱的那支『波希米狂想曲』的钢琴部分,没有一只他喜欢的歌是我觉得入耳的,听说那支『波希米狂想曲』是摇滚的经典之一。
我只是个可怜的男孩,没人去爱我……
在生命里打滚……
随意来随意去,随意高随意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