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没有把握--这样做,或许能束缚他的身,但真能改变他的心吗?
坐在窗台上往花园中望去。绿树丛中,有一张摇摇摆摆的躺椅,每到傍晚,费伊凡便喜欢坐在那儿看书。
他搬进宋宅已经快一个月了,却没什么存在感。因为,他总是悄无声息地来来去去,默默做自己的事,一个安静的幽灵。
有时候,跟他同桌吃饭,吃着吃着,宋嘉芊会不由自主朝桌子的那一端望一望,确定他是否真的在那儿。
他喝汤从不发出声音,他的碗与筷从不相互碰撞出声,他可以整晚不跟她说一句话。
宋嘉芊很同情他将来的妻子--嫁给这样沉默的人,等于守寡。
步下楼梯,踏着柔软丰厚的草坪,她鼓起勇气来到他面前。
嘴唇上抹了点晶莹的唇蜜,身上换了条清爽怡人的湖水绿裙子,对于今天的打扮,宋嘉芊相当自信。就算无法给对方惊艳的感觉,起码也能眼前一亮。
“一起去看电影,好吗?”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微笑。
“你在跟我说话?”费伊凡意外地抬起头。
“当然了,这里又没有其它人。”这家伙在故意给她难堪吧?
“家里有DVD影碟,为什么还要到街上去看?”他无动于衷地淡淡低下眉,继续凝视书本。
“家里只有旧片,我要看新片。”她险些生气地扬高了嗓音。
“你的腿扭到了,还要到处乱跑?”
“我的腿早就没事了。”想不到这家伙竟有几分记性。
“那好吧。”他从书中抽出一张票,“这个给你。”
“这是……”宋嘉芊一望之下,下由得满腹惊喜,“这是古典音乐界才女朵玛的小提琴演奏会门票,第一场耶,很难买的,你从哪里搞到的?”
“朋友送的。”他毫不希罕。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听她的演奏?”
“你天天在楼上放她的CD,而且放得那么大声,谁不知道?”语气生硬,像在责怪她平日制造噪音似的。
“为什么这票……只有一张?”嘻,他居然留意到她的爱好?会不会……他已经对她有意了,所以买了这票来讨好她,却由于害羞才谎称是朋友送的?
“朋友只给了一张。”
“那你怎么办?”她不由得蹙起眉。
“什么怎么办?”
“只有一张票,你怎么去听演奏会?”
“我当然不去了,”他十分诧异,“这票是给你的。”
“你的意思是说--叫我一个人去?”宋嘉芊瞪大眼睛。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意思?”
“我当然以为你会陪我去啦!”她叉腰嚷着。
“对不起,我对她的音乐不感兴趣。”简短的回答之后,仍旧沉迷于他手捧的文字。
“你……”宋嘉芊被这块木头气得跳脚--既然对她没有意思,又何必把这么珍贵的票送给她?既然送了她票,又怎么忍心让她孤零零地一个人在黑夜中前去观看?
难道,他当这票是垃圾,当她是垃圾桶?
“姓费的--”她一怒之下夺过他的书,远远扔到大树的脚下,“你真的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他茫然而无辜地望着她。
“一个女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请你看电影,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因为她想看电影却没有人陪呀。”
“你……”他是真笨还是在装蒜?“那么当这个女孩子知道你不肯陪她的时候非常生气,你觉得又是为了什么?”
“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他的回答简直让她想晕倒。
“当然是我啦!”
“你?”俊颜莞尔,“你平时就很喜欢生气,所以这会儿没人陪你,发发脾气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费伊凡!”她差点冲上去掐住他的脖子,“你难道真看不出来吗?我、我喜欢你--”
既然想不出什么花招可以引他上钩,不如直接“表白”吧!
他即使不爱她,听了这话,大概也会感动吧?
哼,从小到大有哪个女孩子对这个穷小子说过如此动听的话语?这句史无前例的“表白”,肯定会如同一根大棒槌,把他的脑袋砸昏!
只要他稍一感动,就会对她手下留情,那么,相信那个赌局她不会输得比原先惨。
宋嘉芊很感谢方才那一腔怒火,让她急中生智。
“你说什么?”他果然愣怔住。
“我喜欢你!”她信口胡诌,“虽然当初跟你见面是被父亲逼的,但见到你之后,我……我竟希望相亲能成功。”
费伊凡沉下脸来,良久良久,忽然爆发出惊天大笑。
“哈哈哈--”
这笑声如开闸之水,不可遏止,大笑之人前俯后仰,捂着肚子喘气,顿时把宋嘉芊震呆。
“喂,有什么好笑的?”她咬着樱唇,瞪着眼睛。
“宋小姐,你不要戏弄我了。”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气息平顺下来,“你以为我不知道?”
“人家……人家哪有戏弄你?”作贼心虚的人厚着脸皮反驳。
“一个向来很讨厌你的人,忽然说自己喜欢你,这是为什么?”他反问。
“当然是因为……她真的喜欢上你了呀!”她倔强地嘟起嘴。
“可是我做过什么能让你喜欢的事吗?”温和的眼神中忽然闪过一道犀利的光芒。
第4章(2)
“你……”说实话,她还真的想不起来。
记忆中,这小子除了跟她斗嘴,就是和她作对。
惟有那次在车水马龙中救了她一命,暖暖的大掌替她轻揉足踝……可是,即使那一点温柔,也被他平素的“恶行”淹没了。
“如果我不喜欢你,干么要这样自取其辱呢?”她昂起头为自己争辩。
“因为你想赢得那个赌局。”他一针见血地回答。
“呃?”他……他怎么会猜到?
“商场上的敌人若忽然跑来讨好你,无非是想麻醉你的意志,从你这儿获得利益,”费伊凡浅浅一笑,“此刻,你对我的态度跟以往天差地别,当然也是由于同样的原因。”
“你……”他的推断让她哑口无言,但她决定打死不承认,“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当个骗子已经够丢脸了,何况还在行骗时被揭穿,更加让她无地自容。
跺着脚,她用大叫大嚷来掩盖自己的心慌。
“费伊凡,你这个王八蛋,思想肮脏,把人家的一片心意当垃圾!活该你快三十岁了也没有女朋友!”
她顺手把他送的票撕个粉碎,像点点杨花抛散在空气中,再狠狠踢一脚他倚坐的躺椅,气愤的扬长而去。
而那个被泄恨痛骂的人,仍带着浅笑,对她的辱骂丝毫不在意,俯身自树脚拾起扉页如翅展开的书,挥净上面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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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早以前宋嘉芊就买了一辆红色的跑车,却很少开它。
因为,跑车是她泄愤的工具,惟有气得不得了的时候,她才会驾驶它,在马路上疾驶。而平时,她乐于做个文静的大小姐,由司机彬彬有礼的替她打开车门。
红色,代表了她愤恨的心情;疾驶的速度,则令她有种把所有不快乐都抛之脑后的感觉。
没想到刚刚与费伊凡一番争吵,竟能令她如此气结,逼得她从车库里开出这搁置已久的泄愤工具,满街乱转。
霓虹闪耀,夜幕深沉,她吹了一阵子凉风,终于心间舒爽许多,于是她把车停下,吐吐干渴的舌头,打算到路边的便利商店买一罐可乐。
这时,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从附近的药局走出来,提着一个大袋子。
“表姊夫--”宋嘉芊叫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