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浪!”不耐烦回他的是那年轻人。“我们知道步浪就在里面,你进去传个话,说袁乐乐和左飞要见他,就这点小事你们也办不到?!”
中年汉子仍然面无表情。“我想他们也向你们表达过,我们这里没有那位步公子的行踪。两位若不是存心来惹麻烦便快快离去,若是,就休怪我亲自动手请客!”
左飞手中扇倏然“刷”地一下撂开,浓眉一挑。“哼!看样子你是把我天扇门的耳目当脓包喽?”
即使听到他亮出天扇门的名号,汉子的眉毛仍是连撩也没撩一下。“天扇门又如何?难道我说没有,你们便可以硬要我把人捧到你们眼前吗?”
“天扇门当然无法跟武林第一世家相比,不过说起这等狗仗人势的程度,我们也同样自叹不如啊!”左飞瞠起眼,一点也不客气了。
汉子立刻被挑起怒火。
就在双方的战火一触即发之际,一个惊讶带笑的声音突然悠悠插了进来──
“怎么了?有人要打架吗?”
猛地,袁乐乐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那一抹让她遍寻了一年、此刻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就连左飞也认出他声音地马上将视线对准他──
步浪!
依然俊美性格、一双魅眼朗佻,浑身散发著狂妄不羁气息的步浪──一个没变、也似乎变了的步浪!
“浪子!你这该死的家伙!”左飞向前一跳,突地出拳捶向他,喝道。
汉子和两旁的家丁要阻挡左飞出手不及,纷纷惊吼、抢身向他。
不过,一掌挡住他拳头的却是步浪他自己──
“我猜你就是左飞!”步浪对著左飞忽地很有意思地开口。
汉子等人面色难看地围在步浪和这两人四周。“少爷,我正试著要将他们撵走……”
步浪却阻止地对他们一挥手。
“我猜?”左飞瞪著面前这一副看他的眼神充满挑战的步浪,一时被他这字眼弄傻了住。“浪子,你究竟在搞什么鬼?没死也就算了,你竟然无声无息躲了我们一年,你难道不知道我们为了找你,差点将整个天下翻过一遍?还有,你竟然舍得下嫂子、和嫂子煮的饭……对了!你怎么没被饿死?”先别管步浪的古怪,他积压在心里的话实在不吐不快。
这时,步浪已经注意到静静伫立在左飞身后的那抹墨青色纤影。他的眼皮突然颤跳了一下,被关闭的记忆之门也仿佛因为触到某个关键地乍然摇撼。
一甩头,他放开了左飞,一个跨步便直接停在这蒙面女子的身前。他认真看著她那双闪著幽暗火焰的美丽凤目。似曾相识。
“我们以前一定很有关系……”愈接近她,他的心跳得愈快。他在俯近她面前几寸的距离停住,抽抽鼻子,他嗅到了某种让他的灵魂、心神震撼、渴望已久的气息。那是什么?
袁乐乐知道某个地方出错了。步浪是从前的步浪,也不是从前的步浪。
初见他活生生、安然无恙地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心中的喜悦虽然仍在胸口翻腾未平,可她已经从他对待左飞和她的神态与短短两句话里察觉出哪里不对劲……
“你忘了,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她直视著他。
步浪往后。不满意地掀掀鼻翼,接著他再慢慢向前,一点一滴温存似的将属于眼前女子的独特气息吸纳、沉进胸腔里。他笑了。他自信玩味地对她一笑。
“我是忘了,不过我的心一定没有忘。”他的手指勾住她的面纱下缘。“我们以前一定有很深的关系,要不然我的心不会跳得这么快,我不会如此渴望靠近你……还有,左飞喊你‘嫂子’……这几个月来,我已经差下多全弄清楚了以前的步浪,我,做过什么事、交过什么朋友,可是他们塞给我关于‘步浪’的资料里,却没有一个符合你、也没有我曾有过妻子的事……”
从他的漫语中,那个原本模模糊糊的意念终于开始现出明显的轮廓了。
左飞猛地想到什么地直瞪著步浪,而袁乐乐则突然抓住他企图要扯下她面纱的手。
“你……忘了所有事?”她屏著气。
“失去记忆?”像证实了心中所想,左飞立刻大叫一声跳起来。“不会吧?!”
一旁的汉子早已深感不安地出声。“少爷……”
“没错!你们也看出来了!”步浪对他的警告置若罔闻,他点头承认。“因为失去以前的记忆,所以我只能重新认识你们……你,是我的娘子,对吗?”他对她愉快地微笑。
“不对!步浪确实没有娶过妻子!”袁乐乐的眼中逐渐凝聚风暴,她的声音也冷了下来。
“对啦!乐乐是你的娘子啦!”左飞却马上给予肯定答案。“虽然你们还没拜堂成亲,不过你已经认定她是你的娘子,而且你还当著她大师兄、程霸天他们很多人的面前说要娶乐乐为妻。喂喂!浪子,虽然你说你失去记忆,可是最起码这么重要的事,你可不能不想起来!”当场给他填塞记忆。
失去记忆?!这下可麻烦了!没想到他们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到步浪,他老大竟给他们来个失去记忆?难不成他是当时掉下悬崖给撞坏了脑子?不过他最后怎么会回到易家?他到底是怎么被救上来的?这一连串的疑问很快在左飞脑中转过一遍。而这同时也是袁乐乐最想知道的。
一听左飞传达出的讯息,步浪的眼睛一亮。
“乐乐……娘子?左飞说的一定没错,如果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对你这么有感觉?”
从莫名其妙的深长睡眠和重伤中醒来,他竟发现自己什么事都记不得,就连在他眼前来来去去的“家人”,他也全无记忆。从身边人的口中,他才知道自己的名字、失去记忆以前的自己的事,也知道这家子明明姓易,却偏偏要他这姓步的当易家少主的原因──原来爱妻如命的他爹、前任武林盟主易邵扬,让他从了母姓。
他的伤重到休养了半年多才完全恢复。根据他那爹的说法,当初陪他娘坐船游江的他凑巧地捞起浮在江上的尸体时,还真以为他已经死透了、也不敢相信那看来快死透了的尸体就是他们那一向生龙活虎的不孝子!总之,只剩半口气尚存的他被救回易家,从此开始了他与死神的搏斗和徒劳无功的回复记忆之功课……
其实易家早在救起他的那一时就想请“圣医”孙洛情来为他医治,更何况孙圣医又是他的好友,要是知道他出事,他一定肯来。只不过易家派去无名岛的人一直找不到孙洛情,岛上的人也没有他在何处的消息,所以最后他们才慢慢打消请他到
易家的念头,而且那时候步浪的伤势已经好转,再接下来,他更已经习惯了丧失记忆的自己,甚至他也不再强迫自己的脑子要想起以前的所有事。
偶尔,他也会想到一些零零星星的事、想起某些面孔,再加上从他身边的人全力为他有系统拼凑、找给他的人事资料,对他来说,其实有无以前的记忆似乎巳没有多大差别──当然,旁人可以给他的毕竟不是他自己亲身经历的感受、记忆,也行一些最细微、内心深藏的东西、感情,只有以前的他才清楚的,这些没有其他人察觉得到,现在更不可能复制给他……也许,不恢复记忆,这些会成为他的遗憾。不过,在见到眼前这莫名让他心跳加快、让他迫切想亲近的蒙面女子之前,他一直以为他不会在意那些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