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着声断断续续地说完地址,挂上电话,缩在床头。
十五分钟后,电话声响起,她飞快地拿起电话,喊声:「爸!」
「谢小姐,到外面来一趟,妳老头回来了。」不等她回话,陌生男人就收了线。
她走出房门,越过客厅,屏住呼吸的开了那扇大门。
黑夜里,昏昧不明的路灯照着狭窄的巷道,她走进细雨纷飞中,看清一辆汽车停在斜对角,车里的人一看她出来了,便打开后车门,从车内推出一团黑色重物,滚落在路边,旋即快速离去。
她如虚浮幻梦,不知眼前真假,龟步般靠近那团重物。当她蹲下去,掀开包裹的塑料布时,一双睁着灰浊瞳孔的眼正瞪着她,前额的红色液体大量流出,淌进水滩里,染上她着拖鞋的脚趾,血腥味扑鼻而来,和着泥泞的味道。
她站起来,反射性地往后退,无边的恐惧紧扼住她,让她不能呼吸,完全意识不到接连急驰而过的汽车,当她瘦弱的躯体在「砰!」一声巨响后,顿时成了拋物线飞掷在半空中,她听到的最后一声是赵牧谦绝望的呼喊--「铭心--」
第十章
诊疗室里。
阙弦乔手指摸索着她冷绝的面孔,她认出他来了,却不再是深情以对,而是莫可言状的恨意。
「妳在说什么?」
「你还是没能放过他,为什么?」语调里没有一丝感情。
「……」她的指控令他愕然。
「原来,我在你心里的份量是如此之轻,那么,你又何必来找我?」她推开他站起身,朝门外走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转头开口:「我父亲总有墓吧?你不会连这一点都没为他做吧?」
他静默了半晌,眼里有着濡湿,看着他寻找了一年多的女人,漠然且陌生的对待他,比不认得他更令他心碎。
「铭心,那一晚,我根本没等到妳父亲,要如何杀他?」
她凄迷地笑了,「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要回去了,我的家人在等我呢。如果你善心大发,肯告诉我我父亲埋在那里时,再联络我吧。」
「妳真要回赵牧谦身边?他骗了妳--」他向前一步。
「但是他没有伤害过我。」她打断了他,「阙弦乔,你不单杀了我父亲,你还杀了我们的孩子。那次车祸醒来,医生告诉我,我流产了,我一直以为是牧谦的,现在想起来,孩子走得好,否则,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呢。」
他呆若木鸡,直到她消失在他面前,夜幕笼罩整个室内,他痛苦的蹲了下来,掩住脸,啃噬着沛然袭来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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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小菲,帮着她一一排好皮卡丘拼图,「小菲好棒,妈咪爱爱!」她吻了吻孩子的脸颊。
小荃从背后揽住她的脖子,贴住她的黑发。「妳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我以为妳不要我们了!」
她转过脸去,爱怜地摸摸他的头。「我身体不舒服,去住院了。对不起,下次不会这样了。」
赵牧谦看着一脸宁静的谢铭心,她纵使状若寻常,他知道她再也不一样了。
一年前,这个肖似他妻子的女人走进他的生命,初时并没有想过会和她产生多深的联结,她将所有的爱恨嗔痴全都不保留的在他面前倾泻而出,视他为生命的出口,但他心里是雪亮的,她爱的是那个伤她最深的男人。
只是他没料到,一场车祸,竟带走她所有的过去。当她在病榻醒来,孱弱无依的紧攀住他,对妻子极度眷念的他终于下了一个决定--带着她远离一切是非恩怨,她抚平了他的丧妻之痛,也弥补了两个孩子失去母亲的伤害。
他没料到的还有一件事,就是他渐渐爱上这个女人了,他想慢慢等她忘却梦魇,等待她真正的爱上他,就算有一天,她终于想起过去,还是会为他而留下。他小心的培养这段感情,甚至从未以丈夫之名要求夫妻之实,期盼有朝她能体会他尊重她的那份心意。
他不惜远离台北,将工作、家庭迁移至中部,却还是躲不过命运的安排--阙弦乔再度出现了。
他放下报纸,柔声道:「铭心,我有话和妳说,出去走走吧。」
她抬起头,微笑道:「好。」她唤提娜出来看着孩子。
两人移步至一楼中庭,他牵起她的手,慎重的凝视着她。「妳不怪我骗妳?」
她还是若无其事的笑。「怎么会?我还要感谢你救了我。」
他给了她一个完整平静的家,没有他,她也许早已崩溃。
「这段日子,我一直将妳当作是上天怜悯我和孩子所开的另一扇窗,然而,我还是必须尊重妳的决定,如果妳想离开,不必觉得为难。」
「你不爱我吗?为什么要我走?」她贴近他的胸,环住他。
「我爱妳,但是一年前妳爱的毕竟是他,我不想妳在这上头挣扎。」
她聆听着他平稳的心跳,然而她的心却紊乱不已。
她是该遗忘,她可以好好爱眼前的这个男人。自从在咖啡馆重遇阙弦乔开始,她的心就失了序,然而忆起前尘又如何?她失去了原有的平静,不能再回头爱阙弦乔,她的心凹陷了一块空洞,荒凉而深不见底。
「谢谢你收留我,我不会再去见他,给我时间,让我做好你的妻子。」
他没有回答,拥紧了已脱离他妻子形影的女人。
爱,是时间能成全的吗?就是身为心理医生的他也茫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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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弦乔没再找过她。
她辞去了咖啡馆的工作,回到家专心照料两个孩子,尽量不再去掀揭那道伤口。
时间或许不能成就爱,但却可以让伤痕淡化。
她不希冀赵牧谦给她烈爱,平淡的日子给了她安定。
假日闲暇时间,她仍会带孩子到附近公园玩乐,但很少到咖啡馆了。
她坐在石椅上,和提娜聊着天,看着一大群孩子在沙坑里翻滚,那种单纯的快乐使她不自觉地笑了。
或许,她该和牧谦有自己的孩子,加深她与这个家的联系,她会填补起那个空洞,不再静夜时辗转不已。
提娜忽然推推她的手肘,小声道:「太太,那个人在看着妳,怪怪的。」
她循着提娜的视线望去,认出了站在树荫底下的男人。
她吩咐提娜:「我过去一下,妳看着他们玩。」
她走过去,面无表情对男人道:「他叫你来的?」
小伍对她欠欠身,递给她一张纸,上面是一个地址。「这是谢先生的墓地。」
「谢谢你。」她收起纸条,回头就走。
「小姐--」小伍叫住她,「能不能听我说几句话就好?我不会再来打扰妳!」
她停住了,看着地面,开口道:「如果是为他当说客,那就别说了。」
「小姐,先生真的没有做那件事!我当天在场,我们一直没有等到谢先生来,是谁约定时间两个钟头后,警察根据他身上的公司出入证件通知我们的。」
「小伍,他想下手,何必劳驾他自己?」她干涩的笑。
「妳失踪一个多月后,程雪如从澳洲打电话回来给阙先生,她说,阙先生应该知道什么叫心痛了!杀了谢进,小姐永远也不会原谅先生了。她要让先生尝到真正心痛的滋味,让他爱的人一辈子都恨他、都不再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