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有些凉了,她起身擦干身体,披了睡衣走出浴室,换了套简单的裙装,涂了浅色口红,濡湿及肩的黑发也不吹干,就这样走到客厅。
提娜工作效率的确很高,小菲已吃完早餐,换好外出的牛仔吊带裤,长发简洁利落的在耳边绑成两个小马尾,胖胖的小手直往嘴里塞着小熊饼干。
「妈咪,提娜说我们要去公园玩。」骨碌碌的大眼盯着她身上的衣裳瞧,确定自己可以出门后,露出欣喜的笑颜。
「对!水带了吗?」她捏捏小菲的脸颊,微笑着。
「带了、带了,在米奇里面。」沾满饼干屑的手指抓着米奇老鼠图案的小背包摇晃着。
她抱起孩子,就想往外走,提娜在后面叫住了她。「太太,妳的头发还没吹干,这样吹风会头疼的。」
「不要紧,今天天气热,很快就会干了。」大热天里,她不喜欢用机器吹干头发,会弄得一头汗。牧谦见了几次,特别叮嘱提娜要提醒她,尽责的提娜说是说了,但她通常是不予理会。而他不在家时,她就更随性了,虽然他总是温柔以对,但在他面前她却不由自主会想举止端正,好让他对她放心。
公园就在约十五分钟路程不远处,走出她所居住的这栋大楼大门,再穿过一条商店街就到了。
其实大楼中庭也算是设备完善的休憩区,一般高级住宅应有的绿意、水景、露天咖啡座、泳池,甚至视厅室、健身房都不缺,但不知为什么,极少看到住户的小朋友出来玩要,因此两兄妹从不留恋在自家大门口玩乐,宁愿走远一点到社区公园和附近各色小朋友打交道。
早上十点多钟,已有三三两两的妈妈们坐在树荫下看着孩子们玩乐,小菲很快的挣脱她的怀抱,奔向幼儿群聚的沙坑,徒手抓起沙子玩了起来?
她见状轻笑,对提娜道:「去看着她,我到附近走走,很快回来。」
「太太,别走太远,我会找不到妳。」
「我不会走远的,就只去那条街。」她指指商店街。
这条街规划的整齐又美观,平直的街道旁有等距的两排路树和路灯,店家造型各具特色,商店种类涵盖了食、衣、住、行,足供她日常所需。
踏进那家她常光顾的咖啡馆,咖啡和蛋糕烘焙香味随即迎面而来,散坐四处的客人都是附近的邻居,正忙着在煮咖啡的老板娘沈眉见到她马上咧开嘴热情的笑。「铭心,今天比较早,小菲呢?」
「在公园玩,提娜陪着她。」她在吧台前的高脚椅坐下。
她通常都下午来,等到小荃才艺课程结束前十分钟,才离开这里步行去接他。
「今天怎么不见芳如?」芳如是沈眉请的白天班的小姐,十七、八岁的专科学生,青春可人,从南部北上台中念书,后头隔了一间雅房让她租住,工作非常勤快,很能和客人打成一片。
「可能不来了。她前天回南部去了,听说家里出了些事,要她回去帮忙照顾家里的生意,我看休学的机率很大。」沈眉无奈的耸耸肩。
「嗄?这样啊,真可惜,她是个不错的助手。」
「是啊!这几天我真的快忙不过来了,不找人是不行了。」沈眉离了婚,有一个三岁的女儿要照顾。
她看向那排玻璃窗上,的确贴了一张红色的征人广告,喝了口沈眉递给她的咖啡,她心念一动,笑道:「要不是小菲在家,我倒想来帮妳呢!我很喜欢妳这儿。」
她喜欢这里人多却安静的氛围,和年龄相近的沈眉谈话,是她一成不变的居家生活中难得有的自在和快乐。
「说的也是,我怎么没想到?小菲已经四岁了,可以上幼儿园了,反正妳住得近,要回家随时都可以,要不要考虑看看?」沈眉居然认真起来。
「我回去和牧谦商量看看,他不太喜欢我在外面待太久。」小菲虽然喜欢和她相处,但她清楚知道,因身体因素不太有活力的她,很难应付正值好奇探索年纪的女儿,而提娜中文程度也有限,所以小菲其实和一群孩子玩会来得开心点。
「当年我前夫有妳老公一半就好了,也许今天结果就会不一样了。不过他也管妳管得太紧了吧!我这里很单纯,他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沈眉笑说。
「他是担心我的身体,不是管我。」她禁不住帮牧谦说话。
「妳最近还常头疼?」沈眉看了她一眼。
「频率比较少了。」她不安的掠掠头发。她不太喜欢向外人诉说自己的私事,尤其这副纤弱的身子,已让她减少了许多外出的活动,对尚年轻的她,有种说不出的失落感,所以她不喜欢别人对她另眼相待,即使像沈眉这般常接触的朋友。
「如果没有大碍,这份工作应该难不倒妳,而且我也不用再和新人重新熟络,妳很清楚我的个性,配合起来也方便。」沈眉继续说服。
她思索了一会儿道:「我过两天答复妳。」
「好!别让我等太久喔,我先把红纸拿下。」沈眉走出去。
喝完这杯咖啡,她将钱放在桌上,径自走出去,和正在撕下广告纸的沈眉打声招呼后,便准备要横越街道。
接近正午的阳光发出了威力,从室内出来的她乍然被刺眼的光线照射得闭上眼睛,止痛药的镇定力量让她四肢虚软,她一手捧住额头,脚步有些颠踬的往前踏出一步,那一秒间,沈眉的惊呼声和刺耳的煞车声同时穿破宁静的空气响起--她瞬间跌坐在地。
车子分毫不差的停在她前面,她没有受到撞击,反倒是周遭的声音和突袭的晕眩让她软了双腿。
四面八方有人跑了过来,沈眉扶住她的双臂,焦急的道:「铭心,有没有怎样?撞到哪里了?」
车上的人也立刻下来探视,蹲在一边试图搀起她,边问道:「小姐,有没有伤到哪里?对不起,我不知道妳会突然走出来--」
「没事,我只是吓一跳。」她抬起头,对着陌生的声音来源道。
眼前戴着墨镜、穿着深色西装的驾驶人在看到她那张苍白的脸孔时,倒抽了一口气,拿下墨镜,睁大眼仔细的端视她。年轻人长相普通,一双细小的眼睛掩不住惊愕,他失声叫着:「小姐--」
她困惑的看着有如见到鬼物般失色的他,搭着沈眉的肩缓缓站起来。
众人见她没事,很快便散了。
沈眉观察她的腿道:「妳确定没事?走走看。」
她依言走了两下,不碍事,只是着地的部份有些擦伤,隐隐刺痛。
年轻人还望着她,嘴吧没有合拢过,那呆滞的模样使她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摆摆手道:「我真的没事,你可以走了。」她向沈眉道了声谢。
年轻人怔在原地,看着拍拍裙脚后接着穿越街道的她,赶紧喊了声:「小姐,小姐--」
她没有回头,只朝后挥了挥手,加快脚步朝女儿的方向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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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确定要这么做?」赵牧谦放下手中的病历表,清俊的脸上透着一抹不解,在家中鲜少下厨的她能在咖啡馆做些什么?
「嗯,不过,如果你觉得不好,我不会坚持的。」说得很委婉,眼里却充满了期待。
她是不是闷太久了?从受伤后有一年多的时间都待在家照顾一儿一女,她还如此年轻,也许多接触些朋友可以减少她的梦魇和头疼的次数。